“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杜祺丰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他正坐在会议桌前，并没有离去。见我过转过身一脸忐忑地望向他，杜祺丰笑着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拍着我的肩膀叹道，“向阳，你似乎每一次都能带给我惊喜。”
“嗄？”我一愣，没想到竟得到大老板这句评价。
杜祺丰关上会议室的门，这宽敞的屋内只剩下我们俩。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双手负在身后，踱了会儿步，这才又开口道，“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会放手把这个收购项目全权交给你负责吗？”
“因为……”我迟疑了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董事会上杜祺丰力排众议，执意将这个项目交给我负责，令我大感意外，连我自己都认为他至少会派叶青山作为项目的总监督。可他没有，他完完全全把这个项目交付给我。
全权的意思，很简单明了。我成为了T组的总负责人，再没有其他任何人作为监督或者副手。除非项目完结，期间我可以完全对整个案子自行决断而不必请示上级董事会。成败间的损失以及其他一切风险，杜祺丰都替我承担，我只需对他作最后的请示汇报。这项目虽然对杜氏集团来说，并不很重要，但这样放权也属首次。所以，当时董事会和最高管理层争论得很激烈。不过杜祺丰既是董事长又是总裁，加上叶青山当时也为我保举，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
我想了半天，见杜祺丰也不急着公布答案，只好小心揣测了下，“是因为当初这个方案是由我构想并且提出的？”
“呵呵，哪有那样简单！”杜祺丰笑了笑，忽然用他那双很黑很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仿佛想将我看透似的。
被他看得几乎招架不住，我只能尴尬地揉了揉脑袋，道：“愿闻其详。”
“在蟒和龙潜伏的时候，你能分辨出么？”杜祺丰问道。
我禁不住一呆，想不到他突然又转了个话题，问这件风马牛全不相干的事来。
“龙，鹿角、牛头、蟒身，鱼鳞、鹰爪。口角旁有须髯，颔下有珠，能巨能细，能幽能明，能兴云作雨，降伏妖魔，是英勇、权威和尊贵的象征。”杜祺丰并没有要我回答，只是慢慢踱着步子，侃侃而谈。“蟒，形似龙。明代，蟒比龙仅少一爪，然清代天子却也身穿九爪蟒袍，甚难与龙袍区分。”
“但两者行虽似，可代表的含义和力量却全然不同。正所谓，成王成寇……” 说到这里，杜祺丰又走到我跟前，看着我的眼睛道，“蟒龙难辨，而泥蟒与潜龙更是无从判别。”
“我之所以将这个项目交给你，全是为了想看看你——向阳，你究竟是龙还是蟒？”
龙……还是蟒？我心里重复着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想到过，杜祺丰将那个项目交给我，竟然只是为了这？我惊讶地看着他，开玩笑，这算什么理由？！
可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反而很严肃。杜祺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四周一片安静。
半晌，他才很认真地说道，“从开始你进公司我便注意到你，青山很懂得看人也是个好老师，所以看到他全心全意栽培你，而你又在他的指导下进步飞快，我就知道你是棵好苗子。”
顿了顿，杜祺丰继续说道，“把你调去外贸部，是个历练。我要看你在没有青山的扶持以及点拨下，能凭自己的力量前进么？结果你做得很好。看来青山和我，我们都没有看错人。”
“杜总……”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此刻心里的想法。听到别人的夸奖不少，但像杜祺丰这样亲自悉数我走过的每一个足迹，并且是从老板是从一个我所尊敬的长者嘴中说出，实在让我汗颜。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杜祺丰竟会如此注意我。
哪知杜祺丰摆摆手，并不让我说话，自顾自继续下去，“我以为，你将会是一个好的干将。可是，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
“为了将这还在研发中的产品打入美国市场，连专业的推广、策划公司都请了。可还是你……你居然提出收购美国公司来支配他们成熟的销售渠道！你竟然能想出那样富有创意却又切实可行的点子！”杜祺丰转过来盯着我的眼睛，问道，“知道当我在会议上听得你做那个方案时，是什么想法么？”
我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此子非池中之物！”杜祺丰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道，“我每一次都对你有所期待，而你每一次都超越了我的期待。”
“杜总……”我面红耳赤地揉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真是太突然了！
杜祺丰笑着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这……”这叫我说什么呢？真是回答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我只好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老头子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这次我把项目交给你，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条蟒还是蛟龙。结果……”杜祺丰嘿嘿一笑，道，“虽然结果尚未出现，但你刚才在会议上，能将那么多人重新振作精神，然后心甘情愿地跟你一起打拼，啧啧……光是这，就是一个领袖才有的魅力。”
“向阳，你有着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股特质。你就像一个磁场，拥有让人亲近的吸引力。”杜祺丰笑着推开会议室的门，说道，“好好干！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刚要迈步，他又急忙补充了句，“噢，对了，吃午饭时，到我楼上来，我要向你引荐一个人。”
“是，杜总。”我感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说道，“我一会儿就来。”杜祺丰点点头，笑着离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被杜祺丰这么一说，我心情愉悦，整个人就像要飞起来一样，干劲十足。嗯，杜欣然，我暗想，看着吧，这个项目我赢定了！
反正没有人，我索性坐在会议室里察看文件，不觉回忆起刚才在会议上令那么多人刮目相看的煽动性演讲。想着想着，我忽然苦笑起来。
妈的，我刚刚才忽悠了那些团队组员，没想到马上就被杜祺丰给忽悠了！
说了半天，他不是变相在给我打气么？还这么不着痕迹。兜底拐弯，竟是半句没提这个项目，却让我有了无比的信心和干劲。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