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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卷八 十三章

南阊门外的情势十分紧张,十五艘船上的水战队有数十人伤亡,战士们都气得眼里冒火,若非各船上的哨长、部将等军官下了严令,那几位脾气火爆的子母炮手早就耐不住性子,马上要点火发炮还击了。

好在弩手们射出二十枚雷火箭在制勇军阵前爆开后,赵葵也想到了另一层的可能性,在本军阵前爆炸的物事,只是对方阻挡战阵对船队的进一步迫进,或者没有真正伤人之意。他心里也的确生出些许疑惑,会否是自己的猜测有误,这些船只和军伍确实是林强云的护法军,是真的奉诏而来。他搞不清楚,这些物事是否对方手下留情没打到战阵中,或者是和自己早先猜测的一样,只可以发到二十丈而不能及远。因此,他没敢让战阵再往前推进,前行了三、四丈就下令停止,让弓箭手们继续发箭,阻止船只向北岸靠近,以免变生不测。

本来,制勇军的战阵止步不前,只以部分弓箭压制,没再有水战队的人员伤亡也还罢了,再等一会林强云他们的战船到达后,大可把误会解释清楚。

同时,西面传来的隆隆炮声和隐约能听到爆竹般的“噼里啪啦”的火铳声,也吸引了双方的注意力。

可这时候又出了一个意外。

城上十多个弩台上的拥队、旗头,先时见到城下已经用弓箭向那些不知来历的船只进行攻击,便也下令动手瞄校目标,绞动拉索张开弩弓,装上大箭以备发射。就在这些弩兵装好大箭后,城外响起的雷声引起他们的兴趣,弩兵们跑到城头上朝外观看。待雷声一停,没看到什么热闹的弩兵们,便又回到弩台上歇息。

城楼西侧的一个弩台上,有位旗头和弩兵们从城上回到弩台后,不经意地抓起木锤,似是玩笑般的上下左右挥舞,嘴里向手下的弩兵夸耀说:“你们看,这架制成后还没发过利市的三弓弩,比那些换掉的旧弩床好看得多了吧。告诉你们啊,这架弩床射得比原来的远了二十多丈,装单箭时能射达一里半上下。喏,即使是装上这两支铲头箭,在一里的距离内能连劈三个人体而去势不衰,若是四棱箭的话,排齐的人可一连串的射杀七八个呢。这般厉害的兵器,其内里的箭射与不射,全都掌握在本旗头的木锤一挥间,只要这一下捶落,飞出的箭矢就能收买人命。”

旗头的话落,他手上的木锤也在无意识中击到了弩机上,只听得“咔啦”一声脆响,这架三弓弩在弩兵们的惊呼中,“蹦”地一声将两支大箭发出。

弩床本就瞄准了宇文金山的那艘船,两支铲头大箭也十分准确地射到船上,一支射穿了船舱插入宇文金山身旁数寸的粮包,把一个粮包切成两截,险些再次将他拦腰斩断。

另有一支大箭,却是好射不射的击中了船上方窗内的子母炮座,将那架子母炮向后推出尺许远。炮架旁的蹲着的炮手眼看子母炮要翻倒,慌忙站直身体伸出双手去按住这架不住晃动的子母炮,忙乱中,炮手拿的棒香,正好又无巧不巧地凑到了引线上。

说来也怪,平时想要点燃引线,须得棒香与引线接贴后,还得炮手用嘴吹几下才能点着。而此刻,子母炮上的引线则是与棒香的火头方才碰到,一触即燃。

猛然间响起的“嘶嘶”燃烧声、飞溅的火星、腾升的烟雾,还真让人有措手不及之感。手持棒香的炮手见状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子母炮的引线已经燃到尽头了。另一位炮手见势不妙,大喝一声:“趴下。”猛地扑过来将其按倒在船板上。

两人身体方沾到地板,“轰!”地一声大响,子母炮就这样射出内里的子窠。

这一炮的子窠倒也没打在制勇军的战阵内,而是击中制勇军所列战阵后面城墙的半腰上,“轰”一声爆开的子窠把城墙炸出一个数寸大的坑洞,炸裂了两块城墙砖。好在距离远,没伤到七八丈外的人。

即使这样,猛烈的爆炸声和嗖嗖飞溅的弹片及下掉的那些碎砖屑,也把赵葵和制勇军官兵吓了一大跳。一时愣在当地,谁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物事,这个物事击打在墙上是什么意思。

场面静默了半晌,赵葵先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想到,船上的人可能是无法忍受的弓箭的连续射击,开始要向自己这里还击了。出于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想法,赵葵再顾不得船上的是否粮草,立即挥动手里的长枪,策马在阵前来回走动,不断向制勇军的官兵喝令:“燃起火把,弓箭手准备以火箭进行攻击。”

十五艘战船此时靠在运河南岸,连近十丈宽的水面算上,与制勇军的战阵也就相距三十多丈四十丈不到。每艘船上的钢弩只有不到十具,与制勇军的弓箭相比,无论是在射程上和数量上都稍有不及,不可能将官兵的弓箭手压制住。但这样的距离却正是在制勇军的弓箭最有效的射程,光以箭矢的对射来说,战船基本上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水战队的将官们看到,此刻太阳紧挨着西边的山头,还没完全落山,官兵阵中就点燃了火把,明显是要采用火攻来对付自己。若是被火箭射到船上,那还了得,不但会把船上所载的十多万石粮食全都烧光,连数百水战队也将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再者,主将宇文金山的座船已经开炮,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水战队官兵们来不及考虑那么多,憋着的一肚子气也在这危急关头爆发出来。要说这些水战队军官们没战斗经验是实,但他们并不傻,平常的训练中教头也提到了应付敌人火箭的方法。他们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敌人的火箭射出之前,一定要制敌机先,早一步将弓箭手消灭,才能保住船队。每条船上的官长们不约而同地,几乎在同时下达了发射雷火箭和开炮的命令:“弩手先射出雷火箭作为掩护,子母炮放平了,瞄准阵列中的弓箭手打。”

百多枚雷火箭在官兵的阵前爆开,腾升的烟雾、尘土遮挡住官兵的视线,让他们没法准确射出全部火箭,射过来的数百支火箭只有一部分射中战船。但这些射中战船的火箭,也把好几艘船上的粮包和舱板引着,开始起火燃烧。

雷火箭总算也为子母炮争取到一点开炮的时间,官兵的第二次火箭射出时,各船的炮声也陆续响起,没等第二轮子窠打出,官兵阵中已经再射不出火箭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陷入昏迷状态的宇文金山被耳边的炮声震醒,他霎时间便明白与官兵误会而导致的战斗,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接下来的情势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可是谁也说不清,万一由此而耽误了局主的报仇大计……宇文金山急得连吐了几口血,奋力挣扎着叫出:“鸣锣,快……传令……停止开炮……”

主将船上的锣声响起,雷火箭倒是即时就停了,但子母炮还是有零散的响了几声,方全部停下。

城上的赵范在城下雷火箭和子母炮发射的稍早片刻,也正好听完巩菁派来的人禀报。知道这些船的后续船队正向李蜂头的贼兵展开攻击,已经将那里的敌人击溃并消灭了相当一部分。他立即明白到来的这些船,确实是朝庭派出的援兵,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是出于弟弟赵葵的误会。

赵范本来对乃弟赵葵贸然以弓箭向这些船发动攻击,就觉得兄弟的做法过于鲁莽了,此刻得报后还暗自庆幸事态没进一步恶化,还不至于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正想将这一情况派人通知赵葵时,没想到城上竟然有一个弩台向下面的船射出弩箭。这两支弩箭伤到船上的人没有,赵范不清楚,但却深知若是有人伤于这两支大箭下,那就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双方的误会将进一步加深。至于因此而招来了那十多艘船上军兵的还击,更是赵葵始料不及的事。

在两支大箭射出的时候,戴友龙正位于赵范身边,见制帅大人嘴里惊叫:“不好,这两支弩箭坏了大事……”并还一个劲的跺脚发急。

他虽然也一起听了巩菁派来的人禀报,知道这是由于误会引起的事故,不由出言安慰赵范:“大人不须着急,总不过是两支弩箭罢了,城下的小船难道还敢向我们还手不成。末将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赵范叹道:“戴将军,情况果真如你所说,船上的人能忍耐下去就好了,怕就怕我那葵弟已经一而再地对其发箭进攻,这时又有城上的床弩发射助力……”

赵范的话未说完,那枚意外射出的子窠在城墙上“轰”地一声炸开,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所有人呆了片刻后,只见城下的赵葵发疯似的在阵来回举枪高喊,制勇军阵里好些人忙乱地敲击火镰、撕衣裹箭,不多一会就点着了几个火把。

赵范惊道:“葵弟他们想干什么……”

戴友龙也大吃一惊:“这下不好了,提刑大人要采用火攻……”

赵范急道:“快让人叫他停手,别再将事态扩大……”

城上的人接令要开口叫喊时,赵葵已经下令,制勇军的弓箭手们也举弓引箭,只待点燃箭头上的布帛就射出火箭。

城上人们的喊声方出口,数十个黑忽忽的物事由船上飞落在制勇军阵前,“轰隆隆”爆开数十团烟火。看得出,这些爆开的烟火距战阵还有十多丈左右距离,明显的志不在伤人,而是想以此提出警告。可与这些烟火爆炸开的同时,制勇军的数百支火箭也脱弦而出,飞射至运河内,并有部分直接射到船上。

赵范眼看近半的火箭射在船上,不一会就燃起火头,顿足悔道:“惨了,是我们先动手开衅,这下我们是有嘴也解说不清喽。”

离本阵还远得很,却是伤不了人的爆炸声使赵葵大感安心,不禁傲然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暗道:“此等不能及远兵器只在阵前十多丈炸开,只能以其声吓人,我们的寒毛也伤不到一根。哼,连我军的弓箭也不如,没什么大不了的。亏得那厮时才还敢大言,要出手拒捕与本帅拼死相抗,这就让你们尝尝火箭的滋味。”

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各旗头拥队等军官的喝叱声响成一片,让制勇军的兵将们以为城上的叫喊是在为他们助威,没人去注意城上的人叫的是什么话,还是一心一意地准备发射火箭。

接下来城下所发生的情况,让城上的赵范和全体兵将们看得目瞪口呆。

城上有眼尖的人早一步看到,靠在运河对岸边的十几艘船上,各有三个方形的窗口打开,就在制勇军第二小波火箭才射出的时候,那些方窗全都喷出一股白烟。与此同时,城下再次响起和刚才那阵爆炸一样猛烈的声响。而这次的爆炸不比上次,仅在制勇军阵前十余丈外炸开。爆开的数十股闪射出火光的烟花出现阵中、城墙底部,甚至护城壕内也有好几个冲空而起的水柱。

城上的人似是觉得城墙发生了震动,高叫大喊的声音嘎然而止,眼睛死死盯住烟火起处。浓烟遮挡了人们的视线,让城上的人没法看到烟雾内里的景象。但是在浓烟外,还是能让人看到战阵里飞起的肢体、兵器、火把等诸般物事,向浓烟周围“噼里啪啦”地摔落,然后便是水柱降回到城壕内的哗哗水声。再下来,是能够听到的几声惊呼、惨叫、号哭,还有就是一些人想象中听到的呻吟、悲泣和垂死前的挣扎、抽搐之声。

半晌,烟尘慢慢落定,渐渐能看到被烟尘挡掉的景物。

还露出小半个脸的太阳,也似被扬州城南的自相残杀这一幕吓住了,好久好久都没动一下,突然他又猛地一下惊醒,飞快地把头缩下去,再不肯露脸看一下这种惨剧。

夕阳的余晖里,人们能清晰地看到失魂落魄的制勇军,大部分人脸色苍白,他们或还举着弓,垂下火把,紧握手里的兵器,双眼射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仰首望天;或盯着地上百多具满是鲜血的尸体、数十个蠕动爬行的伤兵,定格成各式未完成的动作,一副吓呆了的样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一会后,又有十来声的轰响发出。不过,这次的爆炸没在制勇军阵内爆炸,而是于战阵外十多丈爆开烟火,没再伤到一个人。然后,这一片地面上陷入了一片沉静,除了还未熄灭的火把轻微的噼啪声、伤者压低的呻吟声外,再无其他的杂音和人声。

又过了半晌,老天像是心有不忍,他的眼光——天地间渐渐起了一层雾气——有点朦胧。

戴友龙眼睛移开城下的尸体,转到另一边。

“又有什么来了?”戴友龙小声嘀咕,伸手用力擦了下眼睛,看清后向赵范叫道:“制帅,又有十多艘船来了……哦,方条旗上好像有字……”

“快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赵范猛地站起身向远处的运河探看,但他的眼睛自年轻时就不好用,稍远些的物事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十丈外的人也没法认得,这时只能依赖戴友龙这个眼睛锐利的人了。

好一会,船队渐来渐近,戴友龙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大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哈,看到了,小字看不分明,大字写的是‘淮——东——招捕’,唔还有三个字看不大清,啊看到了,是‘副使林’三个字。大人,旗上写的是‘淮东招捕副使林’七个大字。”

“招捕副使?唉!”赵范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有气无力地吩咐说:“戴将军,传我的将令,招一千襄军整队,打起旗牌仪仗随本官出城,另外叫所有在城上的本城官吏也出城,趁天此刻还没全黑,大家一起迎接去这位副使林大人罢。”

赵范还没能走到下城的台阶,突然间一道红色的火光闪过,运河上猛然传出一下更为巨大的爆炸声。

惊得差点坐下地的赵范踉跄了一下,护卫手急眼快地扶了他一把才站稳身体,回过头边朝垛口走,边大声问道:“又有什么怪事发生了?”

戴友龙身体一颤,转身苦笑着对赵范说:“大人,这回可真的是有大麻烦了,四艘已经着火的船,本来已经有三艘扑灭,但还有一艘却不知何故炸开,飞出的火焰将另一艘船又再次引燃……”

赵范定睛往河里看去,一艘船被炸得分成了两段,正慢慢沉没。旁边的另一艘,也在烧成黑色的舱板处吐出火舌,船上的人正用脱下的衣服向起火处扑打。忽而,一人挥动手大叫了几句什么,船上的人丢下手里的物事纵身跃入河中。须臾,那船的中部爆裂,喷出一团大些的烟火,然后,船身在强光闪射中断成两截,一个个布包飞出的同时,和刚才一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林强云正是由于听到了城南的响成一片的炮声,估计先行的船只出了问题,这才忍痛放弃了继续轰击贼兵,失去一次消灭李蜂头大量有生力量的大好机会,匆匆下令往城南这里赶。

转过了运河的弯道,他就从千里眼内看到自己的先头船队出乎意料地靠于南岸,而不是按自己的吩咐在北岸,或马上进入扬州卸下城内急需的粮食。

再行近一点,可以看到好几艘船都起了火,水战队员们都在奋力扑救。其中有一艘船的火势已经很大,眼看是不能及时救熄,不由急得直跺脚,骂道:“笨蛋,蠢猪,火势这么大还不赶快离开,万一船上的火药爆炸了,你们……唉,快点跳下河呀,一时半会冻不死人的。”

半里远的距离,任凭林强云怎么大喊大叫,也没法让着水的船上的听到那怕是一点声音。就在大家都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着火的船毫不留情的爆炸了,正处于中间的十来个水战队员当时被炸飞,其他位置的十多人不是被震落水里,就是倒在船板上。

有好些飞出去的粮包、破船板,带着散落的火星和火焰,掉在靠得较近的另一艘已经没了明火的船上。只见那些木板一沾到船上,烧黑了的船又忽一下被引燃,片刻间就烧出一大片火头,看来船上的人是没法救了。总算这艘船上的小队长知机,马上下令弃船逃生,这才使三十余位水战队员在火药被点燃爆炸之前跳进河中,得以逃出死神的魔爪。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强云向阴沉着脸,手举千里眼站在身旁观察的陈君华惨然发问:“到了我们自己人的地头上,还受到这么大的损失。战船、粮食、武器都没什么,可我这数十个水战队员,数十条人命呐……”

陈君华放下千里眼,拍拍林强云的肩膀沉声说:“强云,镇定些,再大的事也不要慌乱。为叔看到城下的官兵阵列里有不少死伤,估计是被我们那些船上的子母炮击毙。很有可能官兵与先行的水战队起了误会,以致出了这么大的事。且先忍耐,问清了情况后再作区处。”

林强云的情绪平静了些,再次举起千里眼向城下的官兵阵中看了一下,对陈君华说:“叔,我看情形有些不对,地上有火把,弓箭手们的箭上还有物事……哎哟,是布帛之类的东西……我们的船一定是被这些官兵用火箭攻击才起火的……”

陈君华也看到了林强云所说的情况,觉得不能不小心些,大声叫道:“升旗号并灯笼传令,各船做好防箭准备,小炮在船头架设,没我的命令不得动手。”

天色渐渐暗了,灰蒙蒙的夜色里林强云的船也到达这一段河面,先停在南岸的十三艘船一见帅船上点亮的一串灯笼,在各水战队官长高叫准备战斗的命令声中,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取出绳索水桶放于顺手处,收集盾牌、木板以备防箭,装上子炮调炮架瞄准。

宇文金山的船在一位哨长的指挥下,调过船头迎上了林强云的座船,将宇文金山抬到林强云所乘的船上,于局主和随军来的郎中去为宇文金山治伤时,把情况仔细向陈君华禀报。

准备战斗的命令声也隐隐传到运河北岸人们的耳中,顿时引起已经还过魂来的制勇军一阵骚乱。

赵葵的运气很好,刚才的子母炮发射时,他正好策马跑到阵列的最西头,向边上的官兵们叫喊鼓劲,让他避过了一劫。

那一阵劈头盖脸落到阵列中的子窠爆炸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这时后悔也来不及了。但那时赵葵还仅是认为,他没料到这些会爆炸的兵器能够及远,以致使自己的军队遭受损失。

等到看清制勇军阵中所受打击,以及被炸裂城墙砖的情景后,赵葵顿时如遭电击般呆住了,发了好一会的愣后,方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的兵器……”

林强云的船队到达,赵葵是最先看清方条旗上写有“通议大夫,提举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山符箓,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兼淮东招捕副使”字样的人之一。这些字令赵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过于鲁莽,把事情给搞砸了。心里急速地转着念头,寻思找个什么借口将事情推诿出去。

一千襄军出城到达运河边列队,赵范招呼赵葵来到身边,只皱眉对他说了声:“稍时你在一旁不可出声,一切让为兄来应付好了。”

赵不及与赵葵多说,林强云的座船已到面前。

林强云拱手方待出声,陈君华看他脸色不好,忙抢前一步,在赵范移动脚步时,抱拳发话:“请问,那一位是赵范赵大人,淮东招捕副使林强云请见。”

赵范走上两步对立于船头的陈君华、林强云拱手,目注陈君华问道:“本官淮东制置使、兼领淮东招捕使赵范。林大人一路辛苦了。”

林强云走上一步与陈君华平立,对赵范深躬施礼:“下官林强云,见过赵大人。多承赵大人下问,下官受今上所差,率道门护法军专程到扬州设坛祈安,并顺路带来娘娘由内库度支的五十万犒军缗钱。总算还好,一路至此从李蜂头叛军手中取回了湾头、扬子两镇,并击溃拦阻我军我三部共三万余人的贼兵,因时间仓促,没法进行清点向赵大人禀报,还请大人原宥。”

赵葵看到林强云果真是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圆脸无须,面貌平凡。此人既没穿官服,也没戴盔披甲,身上的武士服虽然是用上好的绸布缝制,但到处都是黑一块、黄一块脏兮兮的,令人很难相信此人会是名扬大宋的双木商行东主。

赵葵暗道:“看外貌衣着,哪里可能会是天师道的‘上人’,说他是个走江湖骗钱的神棍还差不多……不,说此人是个神棍还太抬举,其人根本就是混得稍好些的市井无赖一个。”

赵葵的疑心一起,顿时忘了赵范的吩咐,走上一步板起脸来问道:“这位年轻人,你旗上的字自称是‘通议大夫,提举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山符箓,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兼淮东招捕副使’,可有吏部颁付的告身以资证明?”

对赵范,林强云在没把事情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自是还须依礼予以尊重,他还要向其讨回一个说法来。至于其他的人么,若是没有今天死伤的百多水战队员,他也会客客气气地回以应对。

出发来扬州之前,林强云已经打听清楚,这里只有赵范一人的直徽猷阁官品为从三品,比自己的正六品高,其他再没有更高官位的人了。

这时知道自己的人到扬州城下后,根本就没一点差错,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一百多人,两船两千余石粮食和十二架子母炮,还有其他各项要紧的东西,肚子已经快在被怒火胀破,那还会有好脸色。更何况,那位哨长又早一步到身后,向他指明了赵葵就是领军挑起事端的人,而且此人还摆出一副咄咄迫人的嘴脸向自己查问。不由得脸色一变,从怀中掏出卷在漆轴上的黄绫,以左手高举在头上,右手伸入衣内握住手铳朝赵葵喝道:“你是何人,敢在本官与赵大人说话之时插嘴?要求证本官的身份,赵大人自会提出,何须你这厮出来胡言乱语。滚一边去,别让本官看了你这副丑脸恼火,会忍不住拿你来出气。”

赵葵长得十分清秀飘逸,可说是美男子一个,年少时别人见了总要夸赞,大了也一直以自己的美貌自傲。自由军功入仕后也是由于父亲余荫受人恭维居多,一生人中有何人敢说他是丑脸,又何曾受过这等鸟气。心想既是先前已经杀伤了其人的军士,自己的制勇军也被此人的护法军杀了不少,反脸为仇是迟早间的事,索性将仇结得深些也无所谓了。怒气上涌间不再多想,“锵”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向林强云一指,厉声骂道:“好贼囚,竟敢侮骂本官,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陈君华踏前一步,厉叱道:“大胆,两位招捕使大人面前也如此放肆,本帅岂能容你这厮乱来。”

赵范也着慌了,急忙伸手拦住乃弟小声叱道:“葵弟,不可鲁莽,待为兄查实了再说。”

林强云在赵葵伸手拔剑时迅快地退了一步,右手抽出手铳,指向赵葵的同时按下击锤,嘿嘿一笑,放大声音让尽可能多的人能听清自己的话:“好啊,想杀本官么,那就要看看你有没这种本事。君华叔,且先让一让,小侄要给这犯上作乱的无赖一点教训。”

陈君华知道今天林强云因为水战队的人到了扬州城下,于这么安全地方还在官兵的手里冤死了这么多人,心里实是气极,生怕他一个忍不住会对赵葵痛下杀手。温言相劝道:“强云,叔知道你心中为我们的水战队死难的弟兄难受,但也须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饶过他一遭。此人若再出言不逊时,就由为叔代你出手教训这无赖一番如何?”

林强云:“依叔所说的办就是,我们水战队那些战士没在和李蜂头的贼兵作战时受到什么损伤,倒是来以自己人的城下被心怀叵测的人给害死,他们真是冤枉得很呐!哼,稍时定要为他们讨回个公道。”

陈君华和林强云的话声虽然没有刚才般大,但也让站得近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被林强云骂了,赵葵就气得要出手相斗,再让陈君华以不屑的口气连损带骂的说要教训自己一番,在襄军的面前可说是丢尽了颜面。猛一发力挣开赵范的手,跳前两步用剑向陈君华一指,厉喝:“你这狗才是什么人,也敢在本帅面前口出狂言……”

“哈哈……”陈君华也发怒了,向后一伸手叫道:“枪来。我陈君华纵横荆湖、江南四路十余年,在霸王枪下落马的贼兵大将、江湖好手不知凡几,想不到才数年没与各路的朋友们见面,今天倒成了人家眼中的狗才了。好,真是好得很呐。这位高人,陈君华不才,这就以‘狗才’之能向阁下讨教一二。请。”

一股狂猛的杀气随陈君华震撼人心的话声,朝丈五外的赵葵罩下,使他向后退了两步。

“请”字出口,陈君华从船头跃向与船面基本平齐的河堤,左手叉腰,右手长枪平指赵葵的胸腹。

“天,这人就是早年人称‘霸王枪’的陈君华?赵帅怕是……”

“唉,赵大人不合遇上此人,更不合没问清楚就骂出口,这下……”

襄军队里切切的低语声明显不看好赵葵,让他更是觉得难堪,欲待挺剑相斗,但从陈君华所发出的气势上知道自己确实不是此人的对手。

在赵氏兄弟后面与一众官吏们站在一起的赵胜、丁胜两人,本待稍后再与相熟的人见面的。此刻看到赵范在这种情况下一脸无奈的束手无策,相互扯了一下快步走到陈君华面前,向他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末将赵胜、丁胜参见陈帅。大帅一向可好。”

陈君华脸色稍松,对单膝跪地的两人仔细看了一眼,抱拳回了礼淡然说:“两位将军请起,如今你我不相统属,不必行此大礼。”

有赵胜与丁胜掺杂其间,赵葵侧移两步避开陈君华扑面而来的压力,眼珠一转,没去理会陈君华,而是向还在船头的林强云大叫:“兀那胆小如鼠的乳臭小儿,躲在大人裆里做缩头乌龟……”

耽搁了一会,林强云左手举得发酸,也失去了耐性,没再理会赵葵,对赵范叫道:“赵大人,且先将此目无王法的无赖小人拿下,你再来查验本官的身份,然后进城……”

“气死我也!”赵葵一顺手中剑就冲上前。

林强云趁机将左手放下,抬起手铳咬牙骂道:“狗东西,你不知有什么倚仗,胆子真不小,连对奉了今上圣旨来办国家祈安大事的钦差,居然也不放在眼里。刚才无端对本官属下的道门护法军挑衅首开战端,杀了我数百兵卒,现时又无缘无故地拔剑相胁。想死还不容易,今天本官就成全你,也为我那数百兄弟报仇。”

“强云,不要杀他……”陈君华冲到赵葵身前遮挡。

“林大人请手下留情……”赵胜、丁胜抢前急叫。

“弟兄们上前保护赵元帅……”数十个襄军丢下手里的旗、牌等物,拥到最前面排成人墙。

其他的襄军也蜂拥而上,列成盾牌、长矛防护阵列。

制勇军统制张青受伤被送入城中治疗,王铨一看河边的情况再次生变,也立即高声下令结阵自保。

盘国柱见情势不妙,挥动手上的小红旗,高叫:“传令,各船的弩手、子母炮、小炮准备,听令发射。”

林强云把手上的黄绫卷轴向赵范一晃,大声说:“赵大人,你就这样默许手下的军兵妄动,不想听听圣旨上说的什么吗?”

没等赵范回答,林强云对陈君华叫道:“君华叔,且回来船上,他们若是有谁敢先动手,我要屠光这些无法无天的谋逆反贼。”

赵范真没想到其弟赵葵会如此沉不住气,真要在这时打起来,是胜是败且不去说,首先遭殃的就是自己兄弟和这些扬州城的主要官吏和将军。即使有人能在这里逃得性命,此后的扬州城也因没了能现贼作战的将军而会很快陷落。

当下不敢再有丝毫迟疑,向围在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沉下脸喝道:“来人,将赵提刑架回城去听候发落。众军听令,退回原位不得妄动。”

在一脸不情愿的赵葵被亲兵们拥走后,陪上一副笑脸对林强云道:“林大人,不是本官信不过,实是出了这些事后怕各军兵将不服,还请取出敕令告身一观,以免再起误会。

林强云把黄绫卷轴交到盘的手上,从挎包里拿出吏部所发的敕令文书,让一个亲卫下船送到赵范手上。

此后,随着赵范发出的一连串命令,总算把现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给缓和了下来。

等到林强云的二十八艘船由水门进到扬州大城安顿下来,向赵范等人宣读了圣旨时,已经是戌时末亥时初之间了。

当夜,林强云他们被赵范安置在大城中心偏北的市河边一个废置的瓦舍内驻扎,商定第二天将大内的五十万犒军缗钱移交给给置司。至于这次一起运来的三十万石粮食,赵范一时不敢提,林强云和陈君华等人也不说如何处理,只有留待以后再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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