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刘知事又是碾压又是用锤子咂,终于把那帐册弄得像是翻过了几十年的黄色书刊一样。张凯很满意的拍了拍刘知事的头道:“以后好好干啊。”刘知事这才吸了口气,把心放下,到堂后蜷着身子睡觉去了。
于是,张凯升了堂,叫人把齐家二位公子押到大堂上。
两个公子在家中空着肚子等张凯去吃酒,等着等着,谁知道竟然是姓艾的破门而入,全家老少被捉了个干净,一起枷住了囚在牢中关了一天一夜,也不曾吃到一口饭一滴水。
两人头晕木眩的带着铁枷,步伐不稳的被拖到了堂下。张凯喝道:“你们快唱威武啊。”两排拿了水火棍临时客串衙役的兵丁这才一齐喊起来,压送犯人的军士上前,对着两个不服的人犯腿弯处就是一脚。
齐二被一脚踢倒后的跪在地上,他怒视着张凯与两个千户,口中更是不服的道:“你这指挥品级尚不如我兄弟,有何权利捉我全族,抄我家产?”
张凯举起官印,笑了笑道:“权利?你们齐家又有何权利吞并军屯良田?又有何权利克扣军饷?又有何权利向军士卖闲?给我掌嘴。”说罢,张凯丢了只令牌。
齐大又不服的道:“若是过堂也当是都司镇抚文官的职权,你又有何权利审问我兄弟二人?”
张凯本着脸,冷冷的道:“本官手中握有军权,就有权审问你们兄弟。”
两个壮硕军士捉住了齐二,另一个用令牌抽他嘴巴,抽得“劈啪”作响,打得那齐二是牙齿松脱,满嘴是血。
齐大怒目瞪着张凯,齐二虽被抽了十下嘴巴,依旧目光怨毒。
张凯便皱了皱眉道:“他们辱骂朝庭命官,先打四十大板。”说罢,又扔了只令牌在堂下。
大公子更是不服的喊道:“那里有骂?”
张凯不屑的道:“你心里有骂,我听到了。打,给我使劲打。”
那些士卒平日就受够了齐家的盘剥,便踊跃的把二人按倒后扒去了裤子,用足了吃奶的劲打,棍棍打实,下下到肉,不过十几下就把两人打得皮开肉绽,昏死了过去。
见状,张凯忙叫了停道:“先泼醒了再打。昏了再打有什么用?你们没打过人啊?”
几个士卒惭愧不已,去拎了水桶把两人泼醒了接着再打,如此折腾了三回,四十下早过了。张凯只是喊使劲打,众人也不敢停,都打得没力气了。
张凯又叫换人接着打,那两位公子现在连瞪张凯的力气都没了,大公子那里吃过这等苦,就有气无力的哀求道:“大人别打了,要卑职招什么,卑职什么都招。”
张凯便道:“那你说,你和你老子一共贪污了多少银子?”
大公子道:“这个不晓得,每年进项甚多,帐册又烧了,实在记不起来了。约么有十万两吧。”
张凯翻了翻帐册,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少?光是你们陆续侵吞的七百倾军屯良田一年就足可收益七八万石的粮食。这陆续十几年,怎么会只有十万两?打,给我继续打。”
齐二那里受过这等罪,当下也全招了,他口齿不清的道:“那里有七八万石那么多,那些贼配军个个怠工,多年不曾全种,十几年来那几百倾地也不过收入十万两银子。”
又吃了几板,大公子慌忙道:“大人说是多少便是多少。”
张凯不满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还诬赖你不成?使劲给我打。”
听了这话,大公子急叫道:“一百万两,一共贪了一百万两。”
张凯翻了翻手里的帐单道:“如果不算你们贪墨的那几百倾地,一共只搜出来十五、六万两银子的家产,那里有一百万两那么多?多了,多了。给我打……。”
大公子忙道:“那就贪了十五万,不十六万两。”
张凯又拿了几本帐册道:“不对啊,这里边还记录了你们送礼送了有十几万两呢,挥霍了十几万两,怎么不说实话?给我打……。”
又吃了几棍,大公子立刻改口道:“一共贪了四十五万两。送礼送了十五万两,挥霍了十五万两,余下的都在家中。”
张凯立刻又翻脸不认人道:“那里有送礼,明明是你们父子三人全部挥霍掉了。再打。”这主要是因为张凯突然考虑到,如果把朝中收礼的大臣都捅了出来,不光是这事会闹大。只怕,他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大公子哭着哀求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翻供,还不成吗?”
轻易便刑求了供词,张凯暗道:“怎么这么容易就全招了?我还有许多手段没使呢。”
李千户附耳道:“大人,这般严刑求供,若是他们到了大理寺就翻供了怎么办?”
张凯道:“天高皇帝远,我那里有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玩以德服人的游戏?招就招了,不招就卖给女真人做奴隶好了。再说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全丢在家中,就是跳了黄河也洗不清啊,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是强行逼供,但张凯还是有着“一个时代一个作风,反正他们是坏人,怎么对待都不过分。”等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
刑讯完毕,二位公子画了押,张凯便令人去请镇抚金以升金大人。
那镇抚金以升是个南方人,身材瘦矮,留有几缕细长的胡须,三十许的年纪,勉强算是高拱的一个间接门生。他中了举人以后,考进士不得中,只好花了些钱财,捐了个官职,几年钻营,才混到镇抚的职位。若说他是高供的门生,只怕高供是不晓得有他这个人的。
不过,因为是走了高供门下弟子的路子得以有今日,所以,平日里他总是喜欢以高供门生的身份自居。
金以升虽然贪财好色,但是又胆小如鼠,傍晚时听仆人急报齐家满门被捉了个干净,心中忐忑不安了半天。听说是新来的张凯张大人下的令,这张大人才来了两日,就把前任一家满门老小捉了个一干二净,定是早就预谋好了的的。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害怕,不知道是不是会被齐家连累。又是忙着写信去朝中求援,又是备了礼物。忙到夜里也没工夫睡觉,突然,听仆人金福禀报,有军士来到府上请大人,他害怕的把老家人金福拉了过来,抱住金福双臂道:“若是我这一去不回,你就拿了这信去京城找王希烈大人救我,这里还有两千两的积蓄,到时用来打点一下。我这一家老小,就拜托老哥了。”说罢,眼睛已经红了。
金福都六十岁了,这是第一次被金大人抱住,也是一阵感动的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老奴这就去菩萨面前给老爷企福。”金以升腹中苦笑:“那泥胎有什么用。哎,也罢,是福是祸也要去走上一遭。”
说罢,从了军士,坐了顶轿子,不一会就到了卫所的大堂,见那堂下伏着两个披头散发,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物,他也不敢拿正眼看,依稀认得是齐家那两兄弟。
见过张凯,金以升强笑道:“前几日,卑职身体多有不适,未曾来见过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张凯见他态度谦卑,很是满意,就让他坐在一旁听审。其实早以审过,就等收监了。那齐家的两个公子,见了金大人,便乞求的看着他。金以升自保不及,那里敢和他们扯上关系。更是抬了头,装做看不见。
齐大、齐二这才死心,被张凯又审了一遍。还好供词他们也背熟了,没吃什么苦就过了。张凯问金以升:“如何?”
金以升那里敢有意见,尴尬的道:“大人明鉴,审理得一清二楚,这两个确是万恶之徒。”于是又是哭诉这二人如何如何的不法,他平日也听人说起过这两人的坏事,也参与过几件。所以,哭诉得有摸有样,就差求张凯让他做个污点证人了。两个犯人都听不下去了,叫嚷了几句,都被棒子打住了。最后张凯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便把二人押了下去。既然金以升同意他的判决,那么,两人供词中关于金大人的部分,可以留下来。
张凯把供词拿给金以升观看,与金以升道:“这齐家,自他们父亲开始,陆陆续续从本卫搜刮了几十万两银子,使得本卫武备不整,军心不齐,他们还鱼肉乡里,百般奴役军士,实在是罪大恶极。所以,在李千户的告发下,刘知事翻然悔悟,提供了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金大人您这才加以审理,还请金大人写上一份奏折,也好上报朝庭啊。”
金以升心中稍安的笑道:“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本官定然字字揭露他们的罪行。把大人的功勋一同上报朝庭。”
张凯笑道:“这个自然,那就麻烦金大人了。本官劳累了一天,便先去休息了。”说罢就去了堂内看那抄来的财物去了。
金以升心下稍安,就见到李千户正瞪着他,也不敢瞪回去,低头暗骂:“这个混帐,早就知道他会把老齐桶出去,早与老齐说,把此人调去李成梁那里送死。老齐竟然说什么此人头脑简单,不用担心,还说他早有准备,这下一家老小都毁这家伙手里去了。”却不敢有半点含糊,回家写了份奏章.不亏是举人出身的文人啊,一篇奏章,把张凯夸得一朵花似的,如何如何的赤胆忠心,如何如何的不畏**,如何如何的财物美色当前而心智坚定……。只怕这大明朝的第一圣人非张凯莫数了。
张凯原来还想打齐家丫环的主意,被他这么一夸,反而不好意思了。便大义凛然的把那几个哭哭啼啼的丫环放回了乡下,给了些钱财,又找人给她们寻了老实可靠的丈夫。暗自又安慰自己般的嘀咕道:“反正一个个都长得像河马似的,留着祸害别人吧。”
不过意外的收获是,张凯的声誉在这海城卫飙升,众多军士与百姓都当张凯是青天大老爷。其实,也不过是百姓们需要一个官方偶像罢了,至于那些事是不是真的?谁在乎啊。
这日清早,李千户急急跑来找张凯,张凯睡得正香,被吵醒了很不高兴。责问李千户道:“怎么了?莫非是那二人越狱了吗?”他也不想想,屁股都打烂了,怎么跑啊。
李千户忙抱了拳秉报道:“那二人虽未逃脱,不过有人纠集了百余名军士要来救他们。”
张凯一惊,问道:“可是那麻干勇么?他把老虎杀掉了?”
“正是他。卑职听右千户所的屯田军士回报,那麻干勇带了几个士兵去林中杀虎,不想大意了,竟然窜出两只大虫来,几人多有伤亡,两只大虫也被麻干勇叉伤,只是慌忙间,麻干勇跌下了山坡,几个士兵又是大喊大叫又是敲锣打鼓才把两只大虫惊走。麻干勇在那右千户所养伤,听说齐家二人被大人捉了,就蛊惑了一百多兄弟要来救人。”李千户微微的皱着眉。
张凯笑道:“哦,齐老贼不是闹得天怒人怨吗?怎么还有数百人为他卖命?”老虎没杀掉啊?也不怎么样的一个家伙,用不着担心,张凯这样想。
“那齐老贼虽然克扣军饷,不过总有些心腹,那麻干勇多次受他恩惠,还有几百个被他养熟了的手下,平日里麻千户与他们称兄道弟,一起喝酒闹事。如今他要救人,总有些不怕死的肯从他。”
“不过一百多人罢了,这城里还有近千名守城军士,还有你们两位千户,还能怕他不成?”
李千户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麻干勇虽然没什么头脑,但是一身蛮力这海城只怕无人能及。就他一人,抵得百名军士。不然,齐指挥怎肯屡屡施恩,想方设法的拉拢他。”李千户看张凯也吓得一愣,停了一会又道:“若是我和艾千户连手,也能挡住他,这一百多人镇压下去也不是难事。只是,这事闹得大了,守城军士必然多有死伤。本卫尤其多缺人手,出了许多人命,明年的屯田只怕更差。尤其这等上百条性命的大事,只怕会被人利用啊。”
张凯一想:“是啊,若是死了几百人,这事就闹大了。齐家在朝中也是有靠山的,被人利用说我陷害前任,造成不满的百姓军士暴动,派人下来处理的话,那就麻烦了。现在是齐家一案的紧要关头,要低调处理此事才好。”想罢便问道:“你可有什么计策让他们束手就擒吗?”
李千户摇了摇头道:“这等妙策没有,卑职已经想好作战计划,实在不行,就把这等不知好歹的混人全杀了。事后就说齐老贼的家仆造反,要救主子就是。”
“要死几百人啊,不行。”张凯心中不忍,这百多人多数没有什么劣迹,他还真下不了手。张凯穿了官服,令刘二去叫了艾千户,与李千户去了大堂等候。
过了小半个时辰,艾千户才不慌不忙的走来,进了大堂,见张凯愁眉不展的,就笑了笑问道:“大人可是为那麻蛮子所困?”
张凯眼睛一亮,问道:“你可有计策活捉了他们吗?”
艾千户坐下来,笑了笑才道:“那是当然,那麻蛮子仗着力大无穷,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定然一口气直接从东门杀进来。我们在一路两侧多挖陷阱,多备绊马索、绳套与鱼网,再令数十弓手用软弓、药箭一路埋伏。只怕麻蛮子杀到卫所大门,三亭人马就去了两亭。再把大门一开,这门里再挖个大坑,准备几十张鱼网,等他们跳进来就是。”
李千户舒展了额头,拍了拍大腿笑道:“若说行军作战,我等不如钱千户;若说训练士卒挑选精干,你们不如我;若是比力气,谁都没麻干勇大;不过,若是用起阴谋诡计来,只怕谁都要栽在你手里。”
张凯也连连笑道:“好计策,好计策,就这么办了。”
于是,张凯令李千户挑选了五百精兵一路埋伏,又去海城河两岸的渔家征集了十数张鱼网,不足的又以绳结网代替。再令艾千户沿路设了陷阱,整个海城就这么忙了一天一夜。
次日中午,那麻干勇身着一身山子纹盔甲,骑了匹黄色的高头大马,带了二十个骑兵与一百多步行的手下一路叫喳喳的杀到了海城的东门。却见东门大开,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一个脸上有几颗白麻子的百户有些心惊的和麻干勇道:“麻兄,这只怕是有埋伏。我们不若走城墙东边的那个缺口进城吧,在那缺口下垫些土,就可以轻易入城了。”
麻干勇抡着两只一百斤的大锤笑道:“聂老弟过虑了,这张凯定是害怕得想学诸葛亮呢,大家不用怕他。就算是埋伏,也不用怕,老子打了十几年的猎,正是下套的祖宗。弟兄们,跟我杀进去,捉了那个狗屁指挥。”说罢,一马当先冲进城去。聂百户与那众多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齐发了一声喊,“杀啊……。”就跟着冲了进去。
一路上只听“扑通……扑通……”的声音,不停的有人掉进陷阱中,也不停的有人马被绊倒。有几个殿后的就不得不停下来救人。周围则时不时有几只冷箭射过来,多数射在这些叛军的大腿上和屁股上,中箭的开始行走不便,有人渐渐落后。突然,周围的民宅会门户大开,冲出来几个手拿大棒,长勾子,鱼网的军士。他们把落单的叛军勾倒以后,或者网住,或者用棒子打晕,或者冲上来按倒了拖着就走。
很快,街面上就冷清多了。
麻干勇马快,已经冲到了半路,听到声响回头一看,人已经少了三分之一,这才感觉不妙。便领手下们结了阵,慢慢的走。又走了十几步,突然有人用弓射来几个冒烟的东西。那白烟很呛人,不停的有人咳嗽,又是几包东西在他们头上炸开,胡椒面和石灰粉纷纷而下,呛得众人不敢呼吸,不得不散开离开那片地方。再一清点,又少了十几人。
背后突然两箭射来,一只正中麻千户的左臂,一只从他屁股盔甲上弹落了下来。麻千户恼怒之极,拨转了马头,提着锤护了脸,带了几骑砸碎了门板,冲进放箭的宅子,放冷箭的军士却早就跳墙逃走了。待出了院来,外面的手下却又少了几人。只是,海城小得很,一路再走几步一转过街角,就到了卫所门口。
麻千户被熏得两眼发红,他下了马,抡着锤子就砸大门,一面砸一面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只会放冷箭放屁熏人的畜生,有胆的出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张凯也穿了一件覆盖全身四分之三的重甲,那甲足有四五十斤,弄得他几乎不会走路了。两手正提着盔甲的下摆,不料,被麻千户锤门的巨大声音吓了一跳。那巨门虽然从里面用木头顶住,还有几个军士顶住。在麻蛮子的锤击之下,两扇门剧烈的震动起来,一下紧过一下,不时有一两个军士被震得晕头转向的倒在地上。他们扶好头盔,爬起来继续顶着门。不一会就有人被震得开始呕吐了起来,只得再换人顶着。
锤了几十下,门上被砸出了个大坑,麻干勇也累了,就喘着粗气看了看他的下属,见只有四十人左右了。其他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被这个小城吃掉了。那个麻子百户一直紧随麻千户左右,所以没被捉去,见状,他忙打开了一个马扎让麻千户坐下休息休息。其他的军士找了几根粗大的木头开始撞门。
麻干勇歇了一会,恢复了气力,把左臂中的那只小箭揪了下来,聂百户慌忙给他上好药,正想包扎一下。麻干勇却道:“不妨事,这箭细得像牙签,屁用没有,定是造箭的被那指挥吃了回扣。”说罢,哈哈大笑了几声。麻子百户屁股上也中了两箭,他也笑了笑道:“是啊,这箭就是中上几十只也死不了人。”周围的军士也哈哈笑了起来,也有几个左右一打量,发现少了一多半的人,才笑不出来了。
“里面的人听着,乖乖的把齐家两个公子和那十几万两银子都交出来,本千户饶你们不死。”麻干勇中气十足。听到有十几万两银子,那几十人的士气又高昂了起来,也齐齐高声叫骂,撞门也撞得更起劲了。
张凯听那声音听得心慌,提着盔甲下摆,爬上了阁楼。他远远的看了看大门口,见只有几十人,这才送了口气,见那门口有个白脸的汉子门户大开的坐在门口。就问一同躲上来的刘二道:“那汉子就是麻干勇吗?”
刘二伸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道:“没错,这海城卫就数他的脸最大了,就是他。”张凯暗道:“我本以为他是个黑脸的,没想到脸比我还白。”又细细的看了几眼,见那身高体壮的麻干勇即便是坐在那里也让人感觉到卧虎一般的危险。麻干勇感觉到似乎有人偷窥他,抬头看了阁楼一眼。张凯被那两只铜玲大的眼睛发现了,吓得心儿狂跳,觉得不爽,就冲楼下的李千户道:“叫几个弓手上来,给老子射他们。”
李千户点了点头,叫了六个弓手,拿了软弓与药箭上了阁楼,开始狙击门口的暴徒。那麻千户不耐烦的挥舞着蒲扇似的右手,像赶苍蝇似的把药箭纷纷拍落在地。张凯看得暗暗咋舌:“好厉害的家伙啊。”
几个残余的骑兵见状,慌忙下马举盾立在麻千户身前。见射不到人,张凯就让弓手停了,拿了鱼网去下面等着。本也是为了不射死人,才用这等软弓,射速颇高,近程准确也不错。只是一远,箭就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
不过几分钟,那大门就被撞得不成样子,门后的军士换了好几拨,早已顶不住了。张凯咬了咬牙道:“放他们进来。”
门后的军士得令,纷纷从两侧跑开,三五一群的拿了勾子鱼网,等敌人冲进来。
不过三五下的工夫门就被撞开了。那些叛变的军士丢下木头,结成一个圆阵,立着盾牌,提着钢刀、长枪,纷纷狞笑着,眼神凶狠的冲进了卫所大院。
“扑通……。”一声,这些悍匪大半掉到一个丈深的大坑里,下面被压住的爬不起来了。能爬起来的也跳不出来了。几张鱼网撒到了坑里,罩住了他们。
麻干勇最后一个进了大门,见人手又少了大半,皱了皱眉,也不甚在意。
张凯从阁楼上得意的笑道:“麻千户,你的手下都被捉住了,你投降吧!本官答应你不会亏待你和你的手下。”
麻千户却瞪了张凯一眼,举了两只大锤,怒吼道:“狗官,老子还有这两只锤子呢。”
张凯心中一阵害怕,强笑道:“都出来吧,围住他,谁捉住这麻蛮子,本官赏他一千两银子。”
埋伏的军士纷纷从大堂中走了出来,足有上百人,那门外埋伏的军士也陆陆续续的从进门来,密密麻麻的围住了这剩下的十几个叛军。
那些叛军见如此多的埋伏,也绝望起来,眼神渐渐疯狂。不过,那麻脸的百户突然间眨了眨眼,跪倒在地上,他与麻千户道:“千户,不对啊,我腿麻了,头也晕,定是那箭上有毒。”其他中了箭的叛军渐渐感觉不适,纷纷倒地。
麻干勇感觉到那中了箭的左臂也开始麻了起来,看了一眼张凯,怒吼了一声,右手抡着一只锤子,以双脚为圆心,原地转了两圈,突然撒手扔了出去。见那锤子直奔他而来,张凯吓得魂飞天外,还好他反应力不错,急忙趴到了地上。那锤子把窗口砸了个大洞,又飞进去十几尺远,砸在一根柱子上,砸得柱子晃了两晃凹了一大块,锤子这才落在地上,轰隆隆的滚了两滚。
张凯出了一身冷汗,见那麻干勇还有一只锤子,便留意他的动作,准备再次卧倒。谁知那麻千户左手一伸就从人群中夺了一只长枪,他大喊了一声,抡锤舞枪冲进了那围住他的人群中,一路如猛虎入羊群,中枪者立倒,中锤者立刻身体凹下一大快,飞出丈外不知死活。残余的几个叛军纷纷挥舞着兵器,护着麻千户的两侧,一起往前冲。不过,他们可没麻干勇那般的攻击和防御,没冲多远就纷纷被勾倒网住,捆了起来。
张凯看直了眼,见那麻干勇一路杀入了大厅。他突然想起一事,伸手摸了摸腰间,啊,穿盔甲的时候嫌那火枪放盔甲里面太不舒服,所以拿了出来,本来想插在外面,但是走了两圈耍了耍威风又把这事给忘了。
见那麻干勇杀出人群,就要奔阁楼上来,张凯吓得准备翻窗跳楼去取火枪。不料麻干勇身后突然杀出一个人来,一刀劈向麻干勇的肩膀。那麻干勇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一锤向后砸向那刀。那人是艾千户,他手中的钢刀吃了麻干勇一锤,立刻弯折,飞脱了出去,艾千户的虎口也是血如泉涌。他抬头又见麻千户一枪刺来,急忙就地一滚,勉强躲了开去。
麻干勇正准备上前杀死艾千户,不想面前晃过一片枪影。他躲开一枪,看清来人,冷冷一笑道:“原来是李千户。”说罢,一锤当头砸去,李元月向后一跳,转身又是一枪刺出,猛如毒龙出海一般。张凯又看了几眼,见李元月被麻干勇杀得是左闪右避,不敢硬接,就拿定主意随时准备跳楼逃走,又见到艾千户寻了一只钢刀,左手持刀,分了麻干勇几分攻势,一样躲躲闪闪的不敢硬接。
麻干勇不肯久缠,突然一锤脱手,直奔李千户。李千户躲避不及,便举枪一档,枪杆中锤立断,那锤也偏了一偏擦肩而过。李千户的右手立刻垂下,左手握着断枪杆强自注释着麻干勇,一张脸痛得蜡黄,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艾千户见状后退了几步,混在军士中间,指挥着几个军士悄悄从后面围上来,举了鱼网要撒,麻干勇突然枪交右手,单手持枪,猛的舞了一圈,在一呼一吸间,就对着周围拿鱼网的军士又刺出了五六枪。那围上来的军士立刻倒了十几人。
张凯看得心儿狂跳,“厉害,这家伙太厉害了,万夫不挡之勇也不过如此吧。”周围的军士全都怯了胆,只敢远远的围着。艾千户又退了几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紧张得要死。麻千户猛的向右做势欲冲,那右侧的军士吓得立刻散了开去。麻千户退后一步大大咧咧的站着,仰头一阵哈哈大笑,左手叉腰,右手拄枪在地。
没了救命的火枪,张凯汗如雨下,暗道:“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难缠。早知道就把那药箭的毒加倍了,当时是不想毒死人,才用了麻千户稀释的独门毒药。救了人,把毒血一放,吃些解药过几日就好了。谁知道这药对这大虫根本就不起作用。”
再四处一打量,本想逃走算了,却看到了那只锤子,于是,张凯就去提了起来,“好沉啊。”他双手用力,把锤子提到了楼梯口,见那士兵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远远围了一个大圈。李千户早痛昏了过去。艾千户正背对着麻千户,从地上捡了一张鱼网,谁知道打开一看,竟然破裂了。又寻了一个还算完好的鱼网,抬头就看到了张凯,便与张凯相视苦笑了一下。
张凯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锤子,又指了指艾千户手中的网子。艾千户会意的点了点头,张凯便把锤子从楼梯滚了下去,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大噪音。
大厅中的众多军士除了受伤的呻吟声,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听了这么大的动静,有几人便转脸看去。那麻千户也忍不住戒备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艾千户却把网一撒,大喊道:“快撒网。”
麻千户在那网到身边才听到大叫声,伸出左手想抓鱼网,不料左手已经麻木了,这再右手举枪去挡,不及之下,被罩了个正着。张凯慌忙大叫:“按住他有赏,有赏。”
几个机灵的士兵,忙也将网子撒了,然后冲了上去抱住麻千户的右臂。有几个拿了棍子狠狠的敲麻千户的脑袋。麻千户吃痛,大叫一声,右臂一抖,甩了两个人出去。但是后闹勺又挨了一下,眼前一黑,被数人缠住按倒在地上,几十人扑了过来,压在上面,他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见制住了麻千户,张凯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早已出了一身汗。
那许多军士把麻千户压得昏死过去才敢起来。纷纷去找了又粗又结实的绳子,把这个危险人物严严实实的捆了一百多遍,捆得像是根线轴一样。
过了一会,张凯下令把那麻千户倒吊在大厅中。叫了大夫医治伤者,李千户的左肩胛骨断了两处,接骨的医生不敢含糊,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了半个时辰才打好夹板。李千户痛得是死去活来,若不是口中咬着东西,还喝了些烈酒,只怕牙都咬碎了。
大厅中一片狼籍,艾千户坐在一张椅子里抓着只茶壶,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凉茶水。张凯正躺在案后的大椅中看着被捆得粽子般的麻千户,听到艾千户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就转过头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这蛮子好生可怕。”
艾千户叹了口气道:“死了十一人,伤了三十个,若没有元月拦着,死得人只怕更多。”
张凯打了个寒颤,又道:“这么勇猛的家伙,杀了有些可惜。你可有收伏他的办法?”
艾千户想了想道:“今日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出来了。明日再想吧。”
张凯好不容易笑了一下道:“也好,先吊他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