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跑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初夏的清晨,阳光温煦地照耀着野外的长途公路,公路笔直地伸向远方,伸向未知的世界。望着公路的尽头,张春香的心里充满了憧憬,那是一个怎样的未知的世界?通过今天的发愤学习我是否就可以进入那个未知世界,那一定是像童话般温暖的、明亮的、富足的世界……想到这些,她孱弱的身体仿佛突然间加足了能量,跃跃欲试地要向前冲去。
参赛的选手陆续到来,裁判员组织大家站成一排。张春香弯腰垂臂,眼睛盯着前方,呼吸急促起来。
“别紧张,放松更能发挥实力。”这时,耳边轻轻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扭头一看,是杨靖,他特意站到了她的身旁,嘴角挂着微笑,眼睛里充满鼓励,在张春香看来,那比清晨的阳光更加温煦。
一股暖流传遍全身,一直以来,她在班里作为学习委员都被视为成功的楷模,只有老师表扬她、号召大家向她学习的情况,从来没有机会作为弱势群体被鼓励、被同情过。那一刻,她感觉眼睛润润的。就在这时,裁判员的发令枪突然打破了天空的寂静,张春香来不及反应,踉踉跄跄地就向前冲去。人群像决堤的洪流一样势不可挡,杨靖跟在她身边,对她讲:“调整呼吸,用鼻子呼吸,不要用嘴呼吸,落地要轻盈,不要太重,不然脚后跟会疼的……”
张春香照杨靖的话调整着,但她仍感觉胸口憋闷、眼前发晕、心跳沉重、腿酸痛胀,她对杨靖说:“我拿不到名次的,坚持跑完就不错了,你不要管我,先跑吧。”
杨靖向张春香做了个V型手势,就拔腿向前冲去,很快消失在张春香的视线里。
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捂着因为没吃早餐而剧痛的胃、因鼻子呼吸不畅而张大嘴大口吸气而致嗓子嘶哑的张春香,已知道自己无望拿到名次,但与生俱来的要强的性格使她坚持着完成这场不知为了什么的长跑。当她最后要跑到终点时,看到杨靖在前面举着旗子向她挥舞加油,她用尽最后一股力气,加速跑了起来。冲过终点后,她弯下腰用双手支着大腿大口大口地喘气。
杨靖跑过来,用手在她的背上拍打着,一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站起来,面色苍白的脸上浮起了红晕。
“来,大家都过来拍个照纪念一下。”他们的教练员在前面招呼着。
杨靖和张春香、以及学校其他班级的参赛选手都凑到了一起,杨靖站在张春香身后,在她头顶做了两个犄角,大家都笑起来,这温馨的一刻被永远地定格在照片里。
经过这次比赛的近距离接触后,张春香突然对杨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盼望见到他,见到他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当他从身边经过时,便感觉有一阵春风掠过般清爽。从此以后,杨靖的每一个眼神、一举手、一投足,张春香都将它赋予特别的含义。她将这种感觉转化成对春天的描写,还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在课堂朗读。
“一股股春风吹过那一望无垠的沙地,像竞赛似的,奔向路的尽头。路两边的枯枝,瞬间披上了绿装,这是春天特有的颜色,仿佛少女脸颊的红晕。一股春风留连盘旋在一棵小树身旁,小树轻轻颤抖着,对他说:‘加油啊,春风,远方是梦想的终点,你替我去看看那里的景色,我虽然不能像你一样轻盈的飞,可是我有一棵像你一样轻盈的心。’……”
张春香希望杨靖能听懂她的文章,以及那文章里淡淡的情愫。她想象着古代的青年男女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希望这奇迹能在他们之间发生。
然而,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听懂了装作不懂,回到教室后,杨靖就失去了那天的温柔和亲切,又对张春香恢复到之前视而不见的状态,而且,令张春香感到心碎的是,她发现杨靖经常跑去穆雅凝的桌前聊天或开玩笑。
“他喜欢穆雅凝吗?可是她除了化学好一点外,其他成绩都很平淡,而且也没有我有文采,要论才华,她肯定是比不上我的,只是,她似乎皮肤比我细腻、穿着比我好看,而且,她的家境一定比我好。那么,杨靖到底是看中她的容貌呢?还是看中她的家境?”张春香痛苦地思想着,原本平静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再也不能按时入睡。夜深人静的时候,黑暗中仍闪着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