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是写不出两个谢字,但是,谢清欢才是融溪谢家的唯一传人,这老宅子的一切就该是她的,不服的话,就重新投胎去。话说得再冠冕堂皇又如何,当旁人都是傻子吗?
还是,他们觉得忽悠住谢清欢就行了?谢清欢是那么好糊弄的?
谢十四看着谢清欢,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谢家的一切都是小姐的,那些古物要如何处置全凭小姐心意。”
谢正额上青筋一跳,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却是没有开口——跟谢子玉比牙尖嘴利是没有胜算的。
比别的,也不成。谢子玉孤家寡人,他本人说好听是充满正义感,说难听点是个二愣子,想要让他改变主意很难,真惹恼了他,谁都讨不找好。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有些恼怒。谢子玉去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在谢家当守护者?这里的东西本来就该有一部分是他们的,有什么值得他守护的?
“哦?”谢清欢轻轻挑眉,“可惜我母亲留了遗嘱,古籍是万万不能动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不过幸好,家里那些古董啊,古字画啊,还是可以卖的。”
谢十四站着没动,脸上也是无动于衷,真的古籍其实不比古董跟古字画便宜,而且淘起来非常不容易。他之所以来当守护者,八成是为了那些古籍。
既然谢持静遗嘱这么说了,他也就不担心了。古董跟古字画也有研究价值,但那些不是他的,不能强求。
谢正深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你要卖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很有些凶恶。
谢清欢淡淡地看着他,摊了摊手:“你们担心的,不就是这个?”
“我们——”谢正无言以对。
“你们若不是担心这个,那又是为了什么?”谢清欢一脸风轻云淡,“让我猜猜看。啊,是了,是想从我手中抠一些原本就属于我的那些古董或者字画?”
谢正等人没有答话,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
“可是,你们并没有那个资格吧?”谢清欢悠然道,“我母亲留给我的笔记里,写得很清楚,当年叔伯们帮助保留下来的,只有藏书楼的古籍。至于古董跟字画,跟各位没有任何关系。”
谢正冷笑道:“这不可能!当年那种环境,以谢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保住古董跟字画。”
“所以说,不要小看先人的智慧。”谢清欢丝毫也不在意他口气中的怒意。谢家的这个老宅子每一寸土地都是宝,动乱结束之后,谢家受到冲击的子弟先后平反,重塑百年书香世家的名望,这座宅子最后也还到了谢家手中。
谢正他们到底不是嫡支的人,不知道当年有好些东西就藏在这老宅子的地下。
谢清欢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管他们是真的在忧心那些古物能否传承,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些话还是要说开的。她慢腾腾地开口:“其实,就我认祖归宗这事儿,我母亲也是有安排的。”
谢正还没开口,就听谢十四问道:“什么安排?”
“谢家嫡支只我一人,成长环境又是那样,旁的亲戚也都不亲近,未必会上心。所以,仪式上只要有一人见证即可。”谢清欢的目光落在谢十四的脸上,唇角轻轻一勾,“这个人,就是谢子玉。”
“什么?是我?”谢十四微微一愣,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这道理很简单,”谢清欢淡淡道,“谢家嫡支在我之前,无论是成名还是成才,家族助力占两分,其他全靠自己努力。到我这里就有些尴尬了,高端知识分子的忧虑跟谋算咱也不懂,而这一辈中,只有你最嫉恶如仇。有你在,旁人自然不敢做小动作。”
谢十四目光轻轻一闪:“姑姑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我居然做了守护者。”
沈敏慧抿了抿唇,幽幽道:“姑姑这是防着我们吗?”
“嫂嫂,我是很想给你个台阶下的。”谢清欢诚恳地看着她,一脸遗憾,“但是很显然,我母亲就是这个意思。”
沈慧敏听了谢清欢的话,上身微微一晃,脸色刷得一下变得苍白:“姑姑居然,是这么想我们的。”
“阿敏。”谢君见状,开口唤她,脸上有些焦急,动了动却没有起身。
“我没事,别担心。”沈慧敏轻轻摇头。
谢清欢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慧敏。来的这几家还是比较有默契的,男的这边由谢正挑大梁。一来,他年纪最大,二来,他任文学院长总也少不了办公室斗争,无论是口才的磨练还是脸皮的厚度肯定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而女的这边则由沈慧敏出头。她是个艺术家,心思细腻敏感,气质知性长相柔弱,这样的女人很难让人讨厌,很适合打圆场以及以退为进。
不过,沈慧敏的表现又无比自然,她若不是演技超群,就是跟谢正没对好台词。
谢正大约是没想到谢持静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本笔记,旁边还有谢十四盯着,再看看谢清欢的态度,他知道今天的打算是注定要落空了。
已经退休的上任守护者谢十三站在谢清欢的身后,从谢十四进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但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要谢清欢是谢持静的女儿,谁都别想动属于她的东西。动了,他不会罢休。
再说,有谢持静的遗嘱在,就算是打官司,他们也没有半分胜算。
当初一定是脑子让门挤了,才回觉得那些东西势在必得。
想到这里,谢正心中无比懊恼,站起身轻叹一声:“看来,今天是我们多事了。”
谢正一动,其他人都跟着站起,谢清欢是主家,年纪又是最小的,自然不能坐着。
几个人里面,谢泱对谢家的那些东西是最没有执念的。他跟罗云叶是二婚,至今也没有孩子,以后也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孩子,钱财都是身外物,他们自己挣的完全够用了。
罗云叶看一眼丈夫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无聊了——谢正这事办的确实无趣。
谢君自己开着文化公司,妻子又是个画家,对古字画比较喜爱,但也说不上执着,有便有,没有也不强求。他见沈慧敏恹恹的,就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