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冉冉,身段娜娜。
云岚阙步入这含章宫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他一直以为,帝凰玉身上的优昙香味,是因为喜欢才命人薰染上的。
但是,今日,看到这满屋缭绕的优昙水汽,云岚阙若有所悟。好似,这个味道在某个他从不愿提起的人身上闻到过。
那人,与他年龄相仿,却能在十二岁就连中三元,是大楚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
那人,同她一见倾心,只为凰玉寻药而远走天涯,抛却朝堂高位隐姓埋名再难见。
就是这么一个人,容貌、才能、家世,事事都比他好!怎能让身为天之骄子的他,让身为云家大族最出色接班人的他,黯淡无光!
既生瑜,何生亮?
这如影随形的颓丧、羞愧,让他云岚阙如何自处?
今日,这满室的优昙香,再次提醒他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人和事。
“来了许久不坐下?”帝凰玉清冷冰凉的声音传来,虽是问句,内里的贵气让云岚阙险些习惯性行礼。
忽而,他想起自己如今是新帝,这帝凰玉反而成了过气的皇帝。于是,他坦然自若地迈步向前行去,想要揭开总是在他眼前晃动的轻纱。
就是这样一面浮纱,让他和凰玉咫尺天涯。成婚以来,两人都恪守礼仪,并未同床。
他为夫,却是皇家夫。她为帝,却是大楚帝。
所以,他先为臣,后位夫。以女皇为纲常,以礼仪为伦常。
云岚阙站在这面纱,站定,伸出的手指描摹着遥想过无数次的倩影。隔着这面垂着琉璃珍珠的薄纱,在满室优昙水雾中,寻找她,帝凰玉。
“凰玉。”云岚阙唤出两人私底下见面时的称谓,只是,少了往时的慎重,多了随意,添了情意。
薄纱里的帝凰玉,影影绰绰的。在缠绵水雾中,安静地仰靠在软榻上。黑衣金凤,耀眼夺目!
就在云岚阙鼓起勇气,想要掀开帘子,踏进一步时,薄纱里的帝凰玉忽而开口——“云岚阙,在这含章殿中,你何敢站立?!”
云岚阙的手顿住,温和浅笑僵持在容颜上,“你,你说什么呢,凰玉?”
清冷悲凉的笑声从里间传来,在空旷的含章宫中回荡,好不凄凉。
“云岚阙!你的滔天罪行,还需孤来替你指正?”帝凰玉厉声呵斥,将矮几上的茶盏直接砸在云岚阙身上!
那茶盏好巧不巧的砸在云岚阙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凰玉,你说什么呢?滔天罪行又是什么意思?”云岚阙在血色中挂着温和浅笑,泛着残忍与森然。
“孤的父君,清河贵君。”帝凰玉忍着痛意,将心头的伤口剖开,剖心沥肝。
云岚阙笑得诡异,在这笑容中,忽然掀开纱帘——
“大胆!”帝凰玉恨声道,一双凤眸细长上挑。
云岚阙背负着双手,在帝凰玉面前站定,低声笑道,“强撑病体,帝凰玉,你已是强弩之末了。”
帝凰玉的面容隐于暗处看不清楚,只那一双氤氲流光的细长双眸,贵气流转。
“帝凰玉呀帝凰玉,你推开那位,点我做皇夫时,可曾料到今日?”云岚阙卸去往日温和,如玉的俊彦此时狠毒无情。
“呵呵。”帝凰玉并未回答,不以为意的笑声更加刺激云岚阙的疯狂!
“你知道的!帝凰玉,你这个疯子,你都知道!你看着她扑到我,看着谢宛裳在我身上侮辱我,看着我如死鱼般被她胁迫,被她那般……那般对待!”云岚阙忽而疯狂开口,只是这话中意思只有他和帝凰玉懂,“你明知我对你的情意,你是我的妻子,怎么能看着她那般对我?”
云岚阙哽咽,气得浑身颤栗,不管不顾地对帝凰玉咆哮,“我是男人!是你的夫!你却任我像女人一般被她压在身下,行……行事!”
帝凰玉沉默不语,似是默认,亦或是在回想着什么。
“帝凰玉,你好狠的心!”云岚阙最后按住自己的左胸,按住那颗酸涩苦痛的心。
云岚阙见帝凰玉根本无动于衷,冷笑几声,才开口,“你缺的那位药,在我这里。呵呵,我不会给你。因为,我恨你,恨不得对你剥筋抽骨,挫骨扬灰!”
帝凰玉听到这儿,稍微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只是清冷的目光略略扫了下云岚阙,仿似对云岚阙的话毫不在意。
“清河贵君该死,神英帝该死,所有你喜欢的人,都该死!”云岚阙激动不已,将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了出来。
“咳咳,”帝凰玉终日疾病缠身,咳嗽更是家常便饭,“孤不知林宛裳那般对你。”
这句话,令云岚阙目眦尽裂,隐藏在血液中的毒素爆发出来。他吐出黑血,笑得畅快,“哈哈,不是你,竟不是你!”
帝凰玉皱眉,狠心道:“来人,带下去。”
“是,主子。”隐藏在黑幕中的小夏子公公,将仰倒在血泊中的云岚阙带下。
不久,在黑牢中,忽然一人出现。
“见过林公子!”小夏子惊喜道。
这林公子,是帝凰玉非常倚重的世家子弟,更是新任汝阳候,叫做林浅瑟。自小生得慈眉善目,且天性良善,小时候就会散尽月例救济贫苦百姓,被京中百姓称作“散财童子”。
“带路。”汝阳候林浅瑟天青色衣着,眉目间的慈悲仿佛天成。
他今日来,其实是为了向云岚阙求证一件事,这事和谢宛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