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杀!”她惊恐的大哭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掉到地上,瞬间蒸发,她一边挣扎着想甩开箫如然的手,一边痛苦的哀求,泪水打湿了他的长袖。
屠杀之后,旷野一片猩红,除了随行的大军,再也看不到一个平民。
宓可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身上披着箫如然的斗篷,浑身发抖,满眼恐慌。身平第一次见到大屠杀,真正的大屠杀,不是电影,不是排戏,那么多人,瞬间都被乱刀砍死,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她觉得想吐,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那一身干净的白裙子上早就是溅满了斑斑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说不定就是刚才给他吃饼的小男孩,也说不定是那个叫她姐姐多给点水行么的小女孩,或者又是哪个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她失声的痛哭着,从来到这个世界,从她决定要好好的继续活下去到现在为止,她第一次觉得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以为她能改变什么?她以为她可以帮他们的,却不知道自己的善心居然将他们都推向了万劫不复。
“让她一个人呆会,传令下去,今日的事,谁若敢透露半点风声,一律诛九族。让人把这些尸体埋了,就说是闹瘟疫死的,让旁人不要靠近。”箫如然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宓可。
“喜公公,去搞点热水来给我。”男子皱着眉头,轻轻的放下帘子,转身交代。
“皇上,刚才宓姑娘施舍难民,已经用掉了大部分水,看来我们剩下的水源是不够等到新的水送来了。”喜公公有点担忧。
“那就省着点。晚上进了陈仓城叫太守来见我。”男子果断的交代。
半晌之后,箫如然端着碗温水钻进了马车:“喝点热水,心里会舒服一点。”小心的靠近角落里的女人,用手扶着她的肩,夕阳的余辉透过马车的花窗斑斓的打在他的身上。
“走开,你这个魔鬼,疯子,变态。他们有什么罪?一定非要杀了他们不可?”宓可发疯一样的反抗着,推开他的手,像受惊的小孩子一样一直往角落里缩。
“别过来!”她颤抖着从身上摸出自己的瑞士军刀,对着箫如然发抖。
“我是魔鬼?你难道就是女神?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好心去给他们发水,他们或许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箫如然生气的将水杯打翻在车里,升腾出一丝诡异的热气。
“很多时候同情心是不能乱用的?蠢!”他一下单膝跪地,翻手之间便缴了她的刀具,双手紧紧的抓住她肩膀,将颤抖得如小鸡一样的女子拥在怀里。
“没事了,就算他们今日不死,你以为他们能活下去?”他紧紧的束缚着她,无论她怎么在自己的怀里捶打挣扎,他都不放开。
一阵巨痛,从肩上传如心肺,肉都要被活生生扯脱一块的感觉。老天,她居然咬他。
他强忍着,哼都没有哼一声,依旧死死的拥着她,任她抓咬。片刻之后,女子似乎回过神来,抬起头,带着那张还有着他鲜血的小嘴,对他嫣然一笑。
“呵呵!”
“是么?活不下去?是我错了么?”她不停的喃喃自语。
“我知道你吓坏了,可是如果今天不杀了他们,受伤的,死的就可能是我们!”箫如然见她落魄的表情,变了脸色,开始出奇的温柔。
“他们饿了,他们抢东西,他们不顾一切,如若我们不反抗,说不定连我们也一起吃了。”
“你没有见过饿殍,你也没有见过连自己孩子都吃的人,你善良你乐于助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对于一群饿晕了的人来说,添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你的善良和品格都和他们无关,你若无法满足他们,他们便会将你吃掉来充饥!”
“你骗人?这到底是什么世界?怎么会这样?”宓可绝望的痛哭着,她突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世界了。
“食人族?呵呵,不是已经灭绝了么?”她混乱的说着什么,手脚并用的抓扯着踢打着,情绪根本不能平静。男子抬手一扬,却见她沉沉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次日,陈仓城。
“姑娘,你醒了?”
睁开眼,依旧是刺眼的阳光,只见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雕花大床上,旁边坐着一名慈祥的布衣妇女。
“大婶?这是哪?”宓可勉强的支撑着身子,小心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是陈仓的太守府,奴婢是太守夫人的陪嫁丫头。皇上派我过来专门照顾姑娘。”妇人麻利的给她穿上衣裳,转眼又不知从那里端来一碗药。
“姑娘快快喝下去,喝下去定定心就好了,皇上说姑娘路上受了惊吓,专门请大夫给开了这压惊的药。”她小心的吹着,生怕烫着她。
“箫如然叫你端来的?”宓可想也不想一下就将碗掀翻到地,顿时一地都是扎碎的瓷片和药渣。
“我不喝他的东西!”
“哎,姑娘你怎么这样?你知道不知道如今在这陈仓城水比黄金都还要贵,皇上自己都舍不得多喝两口,还吩咐一定要将水留给姑娘煎药!”妇人小心的收拾着地上的一地残渣,还用碎瓷舀着没有流掉的药汁送进自己的口里。
“真是浪费,真是的。”她不停的添食着那些残汤,万分惋惜。
“就是那个女的,如果不是她,皇上也不会把我们准备的水分给难民,粮车也不会被抢,现在还没有饿死就快要渴死了。连最后一口井都枯了,这城里是彻底断水了。没事装什么好心,最后害死那么多的人。真是损人不利己。”花园里传来几个侍卫不满的唠叨声。宓可小心的扶着柱子,偷偷的听着那门外传来的碎语,内心如刀割一般。
“没关系,倒了就倒了,再去煎就是。还有两天送水的车就过来了,到时候会好的。”身后传来一个无比柔软的男音。
她转过头,两眼充满了泪水和委屈,看着他。那个无时无刻不是神采飞扬的男子,那个总是高高在上一脸狡诈运筹帷幄的男子,如今也是一副憔悴疲乏的样子,两只嘴唇干枯着,翻起的皮儿微微的上翘,好似一不小心碰掉就会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