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正在失神,男子却早就如雕像一般打马而来,站在了她的窗边。
“不是叫你把窗户拉过去吗!这么冷的天,想什么呢?”
“我……”女子猛的回神,才发现自己有所失态。
“外面这么冷,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坐?”呢喃轻声的低问。
“不用了,这一路甚远,途中肯定有所颠簸,你自己多注意,我就在外面。孙先生在后面的马车,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传他就是。”男子边说,边拉了拉身上的狐裘,迎面而来的风雪吹了他一身,旋转放肆的雪花萦绕在他的周围,化成层层白雾,将他团团包围住,他伸手看着白雪在他手中融化,淡淡的叹了口气,眉间透着悠悠的愁绪。
“好。”女子也没有多说,乖乖的推上了窗子,将自己再一次窝进软垫里,真舒服,像温柔乡里的软包。
七八日的连夜赶路总算是赶到了祁门关,沿途已经接到不少北朝的信使,都是龙啸桀追问呢喃归期为何一再耽误的,看来他真的已经开始怀疑了,好在呢喃伤势逐渐稳定,一切的怀疑也都被她本人的出现给敷衍了下来。
这一路看是平静无常,但卫羽坤和她之间却多了那么一些疏远,虽然他永远都会在她十步范围以内,但终究不再靠近她身边。
“姑娘连夜赶路,虽然并不操劳,但马车终究颠簸,想必身上的伤回了北朝也是瞒不住的,刮风下雨之时还会有湿痛伴随。”孙先生小心的给她检查着伤口。
“先生不必多虑,这些呢喃自会处理。”女子淡然的开口。
“殿下原本是想是让队伍再慢一点的,但无奈姑娘归心似箭,也就只得依了姑娘心愿。”
“呢喃知道殿下的好意,但你我两国关系太过微妙,呢喃实在不易久留南朝,殿下心里也当是明白。为免心生嫌疑,呢喃吃点苦头也无大碍。”
“姑娘放心,殿下绝对没有为难姑娘的意思,只是见不得姑娘折腾自己。”孙先生喃喃低语,声音颇显苍老,但其间却充满着无比的睿智。
一只素手缓缓撩开马车上的罗纱帐幔,对面,白衣男子迎风而立,眼神清冷淡然,见她撩窗,对她微微一笑,疲态尽显,打马而来。
“前面就是祁门关了,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咱们就去重州,听说北朝那边,龙啸桀已经从断肠关动身到重州去等你了。”
“那就不休息了,今夜我连夜出关,直接去重州。”女子坚决的说道。
卫羽坤的表情突然有些不适,劲风呼呼刮来,吹得他眼眸隐隐作痛。
“一定要这么急?”他苍白颤抖的唇喃喃张开。
“恩!”女子没有看他,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不想。
“再呆一晚吧!”男子魅人心魄的眸子渴求的望着她,但女子并未表态。
“陪我再一起吃个饭?”
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女子撇过头去,默默的低下了头。
不论如何,她都是不该点头的,他是南朝的瑞王,她是北朝的郡主,大家都知道或许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嫁给北朝的皇,她未来的丈夫正在一关之隔的地方等着她。可是……她真的就轻轻的点了头,那么容易为他妥协了下来。
卫羽坤攥紧了缰绳,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和声音平稳下来。“那好,晚上?那就让我来做次饭请你吃。”
女子皱了皱眉,很多话她不是不想说,只是,她看得到他之前的痛楚与隐忍,如若真的没有结果,那干吗还要给他希望?这样的优柔,到最后或许会伤害他更深。
夜出奇的静,没有月色的边关,寒风刮着树枝唰唰的响,祁门关的军营大帐里男子与女子对座。
“三殿下从来不带女子进军营的,还真是奇怪了。”执戟的小兵多事的嘀咕。
“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听说北朝那些兵士对她可是敬畏得很,而且他们还说在北朝的朝廷上她还能与大臣们一起参与朝政,决定国家大事。”
“那又怎么样,终究是个女人,自古女子进军营都会带来不好的兆头,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
“别这么大声,这男人和女人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殿下再睿智再勇猛终究也是个男子,也过不了感情这一关,嘿嘿,当年为了那宓姑娘一怒出关,闹这么大场兵祸,如今看来还不是成了过往云烟,咱们这些当小兵的掺合什么呢!”帐门外几个小兵嘀嘀咕咕的讨论着,帐内的两人沉默无语。
“怎么样?”男子迫切的看着细嚼慢咽的女子,生怕她的神色不对。
“粥熬得不错,就是菜有点糊,油放少了吧。”女子边吃边笑,但并不反感,反而还津津有味的样子。
“孙先生说,女子家就该多吃这些补身清淡的东西,这样身体才好。”
“你就不是做菜的人,何必勉强自己去学着厨子的样子。我都二十七了,还把我当小孩子哄着宠着?刻意讨好?卫家三殿下从来就不是婆妈的人,今天还真是让人觉得扭捏了,这不是你的个性。”吐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女子出奇的平静。
“还记得那年在含漳吗?追月节?”卫羽坤仿佛没有听到女子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含漳?”女子微微苦笑。
“我记忆里最快乐的几次节日,有两次都是同你一起。”
“你眼睛会笑,弯成一道桥,终点却是我,永远到不了……”男子轻轻的哼唱起来,他苍凉的声音使得女子惊慌失措。
眼眶早已不知何时微微闪烁起了晶莹的泪花,若隐若现,却始终强忍着没有滑落出来,呢喃好不心碎。原来,她说的每句话,唱过的每首歌,他都那么清楚的记得。
“人的一辈子那得多长啊,你的快乐日子还早着呢,什么叫几次?”女子违心的安慰着,却不知自己的表情早就出卖了自己。
“回去了以后别那么逞强了,该男人做的事情就让男人去做。你不是说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么?如若你愿意,瑞王府就是你的娘家,我就是你的亲人?反正你也是从我府上出去的,给别人解释,别人也不见得就相信我们没有瓜葛。如果有人欺负你,龙啸桀又不管,那就派人告诉我,反正我都是名声在外了,也不怕多背几个恶名。”男子微笑着傻傻的看着女子,看得她心碎,那些唠叨的细语如锋芒的尖刺一般让她锥心刺骨。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必也只有在自己的面前,他才能如此这般的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