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已经习惯了等待。
从认识爱的那一天开始,已经在等待。
她给了我十八岁的承诺,我就静静地守着她,给她我所有的温暖和关爱。
她在医院里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喝药、打针、输液、检查而厌倦恐惧难过时,我拥着她颤抖的肩膀,对她讲温柔的情话。
她跟林峰白见面时,茫然无措地偎在我身边,小心地审视真那个出色的男人。我帮她说话,帮她同林峰白互相调解,帮她鼓去勇气接受那个父亲。
她决定离开,向我道歉。我知道她不想拖累羽家,我并不在意,可是她说:“辰,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有我的骄傲。”我一直是爱着她的,爱到肯放手让她走,离开我的身边。
她和隋忆因此吵架,在我怀里哭得无助而绝望时,我给她放临歌留下来的DV,看着她一点点平静下来喜悦起来的脸,我想我疯了,居然又把她拉回临歌的记忆里。
她走的时候这样对我说:“辰,我的胃病也不知能不能治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我离开以后,请你一定要习惯没有我的日子,这样我会比较安心。”
我点头答应。
爱离开以后,我赫然发现,习惯没有她的日子太难过。
我经常端着一杯在隋忆和她的座位上出神,最后把水放在隋忆的桌子上;习惯从学校步行回去,半路才想起,没有她在身边,我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走回家;羽雁吵着要见她的时候,我只能用破绽百出的谎言哄羽雁开心;夜里经常在她的房间里听风铃被夜风吹得叮呤作响……
习惯没有她的日子,我的生活习惯也有好多都变了。
我开始每天给她的房间插一小束郁金香,开始喜欢喝白开水,开始喜欢散步,开始用茉莉香味的浴液,开始惦记北国的雪。
我曾在高三寒假时去过她的家乡。上一次离开时,她把林峰白留给她的一百万支票给了村长,这村子建设得越来越好。村长记得我,把我留在他家里。
去了临歌的墓地,那天正在下雪。洋洋洒洒落了厚厚的一层,漫山遍野银装素裹,不似南国的细密,那里的雪景是一片旷达宁静。
我抖落肩膀上的雪花,看临歌的墓碑,给他讲爱的故事。
我还记得上次去时,小爱在天寒地冻的冬夜钻入我的被窝为我取暖,第二天因我的不言语负气而走的娇俏神情,祭拜时她的虔诚与温柔,我终于体会。
现在,她就站在我面前。
相隔一年多的时间,她确实成长了许多,那些柔弱的胆怯的影子已经褪去,现在的她,看起来优雅而美丽。
“姐,真的是你!”隋忆跑过去掐她的胳膊,“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吃痛甩开隋忆的手,嗔骂道:“不是真的难道是煮的?你掐我干嘛?很痛耶!”还是老样子。
Adonis也向她打招呼:“小爱,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她笑着说:“我知道大家都会来,所以就来凑热闹喽!这么长时间不见,想你们了。祝贺你成为大明星!”居然还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
我这时却忽然不敢上前向她问好了。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她却又忽然出现,真是戏剧性的画面。
何楠捅我的腰:“羽辰学长,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
爱听到声音转向我,微笑着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尴尬地对视着。隋忆泼我冷水:“喂,你打算让我姐等到什么时候才肯开口啊?”
“啊?”我一愣,“什么什么时候?”
隋忆受不了地骂了一声:“白痴!”
张英英凑在我耳边小声提醒:“学长,小爱这次回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走了,她都十八岁了,你再不告白,不怕她跑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
爱专注地看着我,似乎真的在等待我的告白。
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向演播厅跑去,其他人甩在身后。
散场后的演播厅空无一人,灯光全部打灭,我摸索着坐到舞台右侧的钢琴前,拉着她坐在我的身边。
这里很黑,我只能看到她的轮廓和素色的衣裙。
翻开琴盖,开始弹奏两年前晚会上我曾弹过的那首曲子。指间在琴键上肆意跳跃的同时,我开口说话:“爱,你知道吗?我经常练习这首曲子,几乎是每天都练,你听得出曲子里我想说的话吗?”
爱浅浅地笑:“虽然不动音乐,但还是可以感受到很深的眷恋。”
我继续说:“还记得一年前你离开时对我说的话吗?你要我习惯没有你的日子,我很努力地做,你不在身边,我除了习惯,还能做些什么呢?所以我习惯了。”
“可是,我也习惯了想念,习惯在你房间做作业,习惯了身上不再有薰衣草的味道。我这才发现,原来你对我那么重要,即使离开,我还是会为你改变。”
“你十八岁那天, 我放了一整夜的烟花等你,你没回来;我和隋忆在四月的操场祝你生日快乐,你还是没有回来;我的心快荒芜时,你却回来了。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呢?”
曲子缓了下来,我认真地弹完最后一个音。寂静的演播厅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钢琴的尾音,渐渐扩大到心口。
我转身面对她,询问着她的眼睛。
爱轻笑出来:“辰,你好厉害!居然可以一心二用哎!你教我好……”
我用唇堵住了她的话。什么都不在乎了,怀里挣扎的是我想念了整整一年的人啊!那些被思念折磨疯的日子,我无数次地想象着表白后等她说同样的话,可是此刻,面对着魂牵梦萦的她,我却只想亲吻她,用实际行动表达我刻骨的爱恋!
稍稍的挣扎过后,爱便安静得接受我的热情,甚至笨拙地回应。
我更加深入地吻着。
我是如此细腻如此温柔如此认真地亲吻她,亲吻我最爱的恋人。
爱在我怀里轻轻地喘息,耳根发烫。我俯首笑看着她的眼睛,那眸子在黑夜里明亮地闪烁着。我凑到她的耳边,闻着她身上特有的茉莉香味,边吻边说:“爱,我爱你,好爱你……我等了那么久啊!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你,你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好不好……爱,我爱你……”
爱紧张地揪着我的衣服,头埋低,忽然慌乱地跳起来,尴尬地涨红了脸:“我……我先出去了!”
我伸手将她拉回来,随她停在舞台中央。
演播厅的灯瞬间亮了起来,打在我们身上。观众席上隋忆他们看好戏地望着我们。爱送开我的手,窘迫地站在一旁。Adonis的歌声响起来,我伸出手绅士地鞠躬:“爱,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爱乖巧地点头,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仿佛又回到两年前的那场舞会,我们也是这样四目相对的吧?
这时,喧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爱只好松开我的手接听:“阿姨,有事吗?”
“爸爸刚刚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我在朋友这里,怎么了?”听口气,像是林峰白妻子的电话。
“打不通?我试试。”爱挂了电话,又去拨另一个号码。我连忙问她怎么了。爱皱着眉头说:“阿姨打不痛爸爸的电话,公司突然有一个急件要他处理,可找不到他。”
观众席上的其他人也走了上来,隋忆和Adonis复杂地看着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岳阿姨不见了,林峰白又联系不到,说不定他接的那个电话就是岳香的。
“电话没人接。”爱挂了电话,似乎发现了我们的异常,追问道,“出什么事了?爸爸为什么会……”
“姐……”隋忆想说,却被Adonis拦住,Adonis对爱说:“你爸爸那么大的人了,应该不会有事。已经很晚了,让雅风带你去她家休息吧。我们几个出去找一找。”
爱不死心,想要拒绝,我马上说:“爱,你很累了。纪雅风会照顾你的,去吧。”
纪雅风会意,拉起爱的手就向外走。我不想吧何楠和张英英也牵扯进来,就拜托隋忆:“带你的同学回去吧,我和Adonis去找林峰白。”
“我也要去。”隋忆不听话,“你们没我了解岳阿姨。”
“隋忆,你还小,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耐心地劝他,“爱现在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了,你再出点事,她会崩溃的。”
“不要以为比我大两岁就可以充当我的长辈!”隋忆保持着一贯的冷漠,看起来更加难以亲近。他说:“羽辰,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姐喜欢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你!我可一直记得妈妈死不冥目!我想做的事,谁也管不着!”
说完,转身把何楠和张英英带到外面。
原来他是知道那段事的,他是嫉恨着我的。把我从文学社社长的位置推下来,故意接近爱,答应雅风的约会……这个比我小了两岁的孤傲男孩,怎么会有那样的心计呢?
如果没有爱,我们之间,还会发生更多不可思议的事吧?
Adonis不知道其中的经过,茫然地看着我。我只好说:“一些过去的事儿,你明天还有通告吧?先回去吧,我出去找找。”
Adonis还穿着舞台上酷酷的休闲服,英俊帅气的明星脸朝我微微一笑:“你还说隋忆,跟我比,你不也是小孩子吗?”爽快地给经纪人打电话,推掉明天的行程,Adonis对我说:“我们一起去找吧,算是我代临歌做的事吧。”
Adonis不会开车,他的专用车又太引人注目,我只好叫家里的司机来接我们。
Adonis不停地给林峰白打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我们实在想不出,岳阿姨会在哪里约林峰白见面。
现在已经午夜零点零七分了,正值暑假,夜间闷热。天空响起沉闷的轰鸣,看来要下雨了。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穿行,漫无目的。也许隋忆是对的,他的确比我们更了解岳阿姨。去年Adonis提醒我们的时候,我就和隋忆暗中观察,岳阿姨其实按现在来看的确很正常,可是唯独对林峰白和小爱的事情没有反应,这很奇怪。没办法确定她是不是装疯,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爱离开的这一年,岳阿姨在隋忆家生活得很开心,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今天又是怎么了?
我试着打隋老师的电话,他马上就接通了:“羽辰,是你吗?小忆在不在你那里?”
我犹豫了下,说:“隋老师,隋忆刚才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您能猜到吗?”
隋老师想了一会儿,说:“他肯定是去找岳香了,这孩子!”
“岳阿姨还没回去?”我试探着问,“您说她会去哪儿?”
隋老师似乎在跑步,手机里有很大的风声。车窗外的天空闷热而阴沉,并没有很大的风。
“我去花田看看,我经常带岳香到那里采花。说不定她去了那里。你见到隋忆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说完就急急忙忙把电话挂了。
花田?是爱去过的离我家不远的那片花田吗?好像是隋忆的爷爷在打理。我吩咐司机:“去离家不远处的花田!”
就在这时,Adonis接到了纪雅风的电话:“哥不好了!小爱不见了!我刚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她留下的纸条说她知道爸爸在哪里,人却不见了!怎么办?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她!”
爱怎么……她想到了?!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个人出来,太危险了!该死!我刚才忘了向她要手机号码!现在怎么办?去花田还是去找爱?
还是Adonis比较冷静,他问纪雅风:“她差不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十一点半吧。”
十一点半?天呐!她已经出来将近一个小时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上次她因为纪雅风的事情差点没命!隋忆的电话匆忙打过来:“我姐在花田,你们快来把她带走!岳阿姨和林峰白来过这里,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关掉手机,让司机加速。这里已经远离城区,又是深夜,车辆少,应该不会出车祸。
照这样推算,所有相关人都集中在花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