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是你！”燕凌云惊道。
老人从身上取出一份大红烫金喜帖，对着他扬了扬，笑道:“何不随我于那正门而入。”
燕凌云怔了片刻，迟疑地道:“只怕连累老人家！”
“不妨事！”
老人招了招宽大的广袖，人如云端漫步，向着府门走去，示意燕凌云跟上。
燕凌云看着老人飘飘若仙的背影，心想这老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只怕比曾祖还高！只是观他神情举止发乎自然，不存别的心思，也就不再多想，跟了上去。
老人等燕凌云赶了上来，当先开口说道:“本人姓姬，你可以称呼我为姬老。”
“姬老，谢谢您！”燕凌云说道。
姬老放慢脚步，看了燕凌云一眼，含笑说道:“你和玲珑那丫头感情甚笃？”
燕凌云心中一痛，有点茫然地道:“今日却是她订婚之日，我又该如何回答您这句话呢！”
“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姬老说道。
燕凌云心头一震，随即叹道:“可我无力改变！”
姬老突然拍了拍燕凌云的肩膀，大有深意地道:“好事多磨啊！我年青之时，有过一段相似的经历，最终虽然得偿所愿，可是这岁月，却将她无情的化为了白骨。而我，却还活在这个世上。我有时会想，假如最后没在一起，我带着对她的爱，默默地看着她幸福，看着她走完她的一身，我又是否更加满足呢？”
“姬老，您先妻跟您生活的一辈子，快乐吗？”燕凌云问道。
“快乐，我们都很快乐！”姬老叹道。
“那便应该在一起。”燕凌云说道。
“这个世界少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也许有人比我更适合她呢？”
燕凌云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姬老转身看着他，笑道:“跟你说这些，只是以一个老人的身份与经验告诉你，莫要执着。该是你的，抢也要抢过来，不该是你的，强求亦不可得，反而徒增伤悲。
依眼下的情况，正如你所说，你无力改变。所以，她现在不属于你。有另外对的人，在此时此际代替了你。你可以做的，就是走进去，看她过得好不好。还有，你可以等，等属于你的时机，将她抢过来，当然需要你有那份实力，还要她愿意。我当年就是这么做的，可我最后才发现，我和她在不知不觉之中，从本质上已是两个世界的人。看着她在眼前渐渐变老，她心里难过，我也跟着不好受。最后我带她来到这边荒，依旧不能改变什么。她为了在我心中保留一份最后的美好印象，偷偷背着我，结束了她的一生。”
“你说，我的坚持，难道不是一个错吗！过程美好，结局凄凉！”姬老最后略带伤感地道。
燕凌云心头震动，姬老的话和故事对他触动很大，像是一种警醒。只是他心中，尚有一虑难放，不由问道:“姬老，若她不是自愿，过得不好，我又该如何？”
“这是命，得认！至少现在得认，你还太弱！”姬老略显沉重地道。
燕凌云神情黯然，一时无语。
“还进去吗？”姬老问道。
燕凌云看着不远处宾客络绎不绝的府门，点了点头。
“那便走吧。时近正午，焚香告祖，核对生辰八字之后，这门亲便订下了。在这之前，你想必有话要问她的。”姬老说道。
二人来到府门前，燕凌云发现屏儿正站在琅环轩外面一侧看着他，便指了指姬老，示意她不用担心。
姬老见此，突然问道:“那女孩姓什么？”
燕凌云一怔，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屏儿自幼父母双亡，我和娘亲只是唤她屏儿，亲同一家。姬老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只是感觉同一位故人长得很像罢了。”姬老叹息一声，于府门礼官处交上喜帖，送上贺礼，便在专人引领下，带着燕凌云进入府内，到了一处主厅落坐。
此时厅内，宾客已接近八成满，上首正中处，礼堂就绪，红烛高烧，订亲仪式即将开始。
燕凌云耳中突然传来姬老的话语“寻左侧偏门，经游廊，于第一进侧花园等候。”
燕凌云看向姬老，后者对他笑了笑，便转向一位正龙行虎步远远对他走来的虬髯老者。
燕凌云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于人群中远远看了那老者一眼，发现其面目额角与火破天有几分神似，只是形态威猛，状如狂狮，想必便是火玲珑的爷爷火万里。
经过左首处，他看到了两个熟人，袁通与袁山。前者一身大红礼服，一脸荣光焕发。
见此，燕凌云终于知道，和火玲珑订亲的对象，便是这袁通。
他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装作陌生人一般从袁通身旁走过，走偏门，出了大厅。
来到后方游廊之上，燕凌云默立了一会，深深吐出一口气，好似在欣赏庭院之中的风景，信步往左侧走去。
来到尽头拐角，他抬阶而下，步入了侧边的花园之中，沿着一条鹅卵石经，走走停停之间，最后闪入一簇茂密高耸的云杉背后停了下来。
天空之上的云层压得很低，黑压压一片，以至花园之中的光线也有些昏暗。燕凌云藏身云杉背后，周边就算有人经过，轻易也难以发现他。
他打算于此，等待火玲珑的经过，有些情伤地叹道：“火花，想不到我们再次相见，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是我的心，已是很伤，而你，却不可能给我医了！”
不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瞬间将燕凌云的心提了起来。他偏头望去，一身火红长裙的火玲珑在两个绿衣丫鬟的陪同下，正漫步而来。
她火红的裙尾，就像一袭尾焰，拖曳于身后丫鬟的双手之上，她整个人，就如同一团焰火之中的精灵，带着灼人的热度，再次进入了燕凌云的视野。
燕凌云忘了呼息，近乎痴了，无意识地走出，挡住了前路。
火玲珑停下，静静地看着燕凌云，明媚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她的两个丫鬟警觉地靠前，一左一右地护在了她的身前。
“火花！”
燕凌云近呼嘶哑地喊道。
火玲珑的美，在此时此刻，就像一剂梦幻般的毒药，痴迷过后，便是揪心的痛苦，如同深入了灵魂。
“啊！”
火玲珑惊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看了左右的丫鬟一眼，说道:“你们先退下。”
“小姐！”
“退下！”火玲珑喝道。
两个丫鬟再次打量了燕凌云一眼，这才慢慢退了下去。
“你来了！”火玲珑看着燕凌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来了！”燕凌云喃喃地道，“我来问你，今日你订亲，你快乐吗？”
“快乐怎样？不快乐又怎样？”火玲珑问道。
燕凌云眼中的心伤无法掩饰，近乎呻吟地道:“若是快乐，我……便祝福你。若不是你所愿……”
他顿了顿，双眼之中突然迸发出两道利剑般凌利的目光，牢牢攫住火玲珑:“有一天，我会将你带走，谁也无法阻挡！”
火玲珑定定地看了燕凌云半晌，叹道:“那时，我已是残花败柳！”
“不管你变成怎样，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火花！”
燕凌云的心在摇颤，此时此刻，他多希望听到火玲珑说一声她不快乐，那样，他还有机会。
火玲珑沉默了片刻，突然一展裙摆，人轻灵地一个转身，看着燕凌云笑道:“你看我今天漂亮吗？”
“漂亮！”燕凌云下意识地道。
“那你看我快乐吗？”火玲珑依旧笑着问道。
燕凌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一时无语。
……
“我很快乐！你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