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苍老的声音，低低地回旋于化龙池上，却像是带有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拔动人的心弦。
武修的天门，剑修的神象，法修的天书，这三道古老的大秘，仿佛从字眼里便生就了一种魔力，让一辈辈修士，忘我前行，只是千万年来，从未让人掀起过它们的面纱。
燕凌云和姬无双作为两个旁听者，心湖都掀起了波澜，有一种无比神往之感。
前者想了想，问道:“前辈，我曾祖千万交代，至高筑基之法不可示于旁人，除了为人所觊觎，是否还存在一些其他的什么因素？我曾见到一条最强筑基之路，硬生生被拦腰摧毁了。”
老人闻言，叹道:“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你。关于天书，似乎是一大禁忌，每一个知道它的法修，都向往它，却又对它讳莫如深，似乎有大不详！正如你曾祖交代，不要在人前显露，免得引来不测。你可以放心的是，它不主动显露异常，外人是感觉不到的，要不是因为那条断臂，我也不会想到你身上可能有天书。”
姬无双说道:“那条断臂既然叫做蛮武神臂，又那样厉害，怎么好像被人控制了呢？”
老人沉吟地道:“它被那少年吞噬了，一股十分可怕的吞噬之力，让我都感到一阵阵心悸！”
燕凌云面色微变，说道:“那少年叫云东阳，是边荒连云部落之人，我当时一剑刺入他胸口，剑刃仿佛坠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渊，刺在了一轮黑暗的虚影上，若非得形容那虚影是什么，就好比一轮黑暗的太阳，我的剑，都被它一寸一寸地往里吞，要不是前辈出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姬无双惊道:“怎么会这样？”
老人说道:“我当时只感到了一股邪恶的吞噬之力，想不到内里，是这样一番光景，那云东阳，只怕不是正常人类，多半是异物投生！”
“异物？”燕凌云和姬无双都感到不解。
老人解说道:“凡人筑胎，十月可成，一些受先天赐福之人，却是以甲子计算，最高六个甲子，称做先天圆满，乃绝世道胎，生来不凡。但是天地之间，尚有轮回一说，万灵借轮回往生，大多过不了胎中之谜，再生世间，已是另一个个体。
然而有那么几类，却是特殊。像完整之灵，虽经胎中之谜，前生的灵性却不会泯灭，通过修行，终能识得自我；也好比异物，挟大威能与灵性转世，初生便慢慢觉醒，因为有前世的积累，修行神速，远超同济。不过以上二者，一般是不受先天赐福的，个别的却是难说。”
姬无双闻言，一脸忧色地看向燕凌云，说道:“凌云，那云东阳和你同处一个部落，你得当心才好！”
后者点了点头，心里也不轻松。
姬无双突然对着老人嗔道:“你那么厉害，之前干吗放那云东阳走，杀了岂不了事！”
老人苦笑，说道:“以我现在的状况，还真不一定杀得了那云东阳，就算灭得了他肉身，也灭不了他本源，反而打草惊蛇。我也是靠着一身花架子也似的本源，才将他惊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凌云也不差啊，正面交锋，至少还是上风，至高筑基之法，岂是白叫的。加之现在又得到了龙灵，一经吸收，将肉身推向极致，那云东阳再厉害，也能战他个三百回合，谁强谁弱两说啊。这就像我当时说的，天地自有规律，何必强行为之呢。”
姬无双一怔，说道:“凌云得到了龙灵？”
燕凌云点了点，说道:“之前我也不知道，后来经云东阳一说，我才隐约感应到，龙灵就在我的剑中，想必是当时沙蝠吞龙灵不成，反倒被我的剑吸收了进去，而沙蝠却不自知。”
老人笑道:“事情便妙在这了，你得了龙灵，还有自行背黑锅的。不然那什么谢圣明没看到龙灵，一定寻根究底，到时我还真有些头痛。云东阳能感应到龙灵的真实存在，还是凭借他的吞噬本源。”
姬无双说道:“难怪云东阳会拿我做人质，向凌云索要长剑，我当时手中的剑也不差，却被他不屑一顾地打入了化龙池中，原来中间有这么一个因由。”
她顿了顿，突又说道:“可是谢圣明难道感应不到龙灵其实没在沙蝠腹中吗？”
老人说道:“你们所说的那沙蝠，之前因为环境的压制，一直不得突破，肉身却是日积月累得十分雄厚，不然也不敢口吞龙灵了，它当时走得急切，想遁入魔沙湖中消化龙灵，也没确切感应龙灵是否散入了全身。
谢圣明下来看到它时，感到它雄厚的体魄，加之有他那一方之人亲眼所见的入主观念，四周又有强敌在侧，他拿了沙蝠，走还来不及，又哪顾得上去细细探查。也许等他炼出了丹药，没有达到预期的药性，才会生疑。
这中间有一个关键是，龙灵一旦散入了肉身，便很难再察觉到它的存在，就像一枚化开的丹药，丹药没了，药力却仍在无形地起着作用，只有通过炼丹，赶在药力消失之前，将它再度提炼出来。不然你们以为，那些个星君，是那么好打发的。赛花侯爷是看得开，知道得到了龙灵可能也保不住，干脆不去争。那谢圣明却是个狠角色，整个过程，中间若是差了一环，只怕现在都还没有收场。”
姬无双奇怪地道:“你要收徒，直接从我们中间挑一个不就得了，干吗还让我们打生打死的，你坐着看大戏啊？”
老人笑道:“庸才我不收，品性不好者也不收。不让你们闹上一场，我怎么看得出来呢。”
姬无双有点气愤地道:“合计着，我们的生死，在你眼中便无关痛氧啊，我那些亲人伙伴，因为此事，都死了五个！”
老人的神情一下严肃了起来，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修行一途，时刻都得面对生死。你强，敌死；敌强，你死！就是这么个事儿。你若看不开，又如何踏上修行路。你有所守护，你有所追求，你就得变强，你不强，什么都不是你的！
举个例子，凌云的修行突飞猛进，你却在原地踏步，你俩的距离，是不是越走越远，就算凌云一直不离不弃地带着你，你也因为修行不济，很快便会老去，到时白发鸡皮的你，又如何面对凌云；进一步讲，你的修行勉强跟了上去，一直伴在凌云身侧，当出现一个比你更加优秀的女子追求凌云，你心里又是作何感想。”
姬无双顿时呆呆地惊怔住了。
燕凌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暗叹一声，终是没有说出口。
老人的话语虽然严肃了一些，但对姬无双来讲，也许是好事。
突见她双眼一红，双膝一曲，一下跪了下去，重重地跪在了老人面前。而老人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姬无双抬头，双眼含着泪花，却是一脸严肃地道:“请前辈收我为徒！”
老人的神情也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说道:“你可想好了，这一旦拜师，便要尊师重道，再休要散漫、胡闹！”
姬无双点了点头。
“那好。”老人说道，“说出你的名字。”
“姬无双！”
老人胸腹一收，身躯笔挺地道:“我柳生元，今日在此收姬无双为徒，让苍天厚士作证，当秉持师道，不敢辜负，愿微法延传，光我大道！”
燕凌云一旁听闻，不由肃然起敬。
“叩三个头吧！”老人柳生元低头向姬无双说道。
后者闻言，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随着她每磕一个头，柳生元便相继念道:
“一叩天地法门开！”
“二叩父母肉身胎！”
“三叩己身道心在！”
姬无双一一叩完，听见柳生元所言，又要加叩第四个头，却被后者一把扶了起来，对她说道:“我不用你叩，唯愿你牢记肉身胎，道心常在，法门常开！”
姬无双看着他苍老的面容，一时间怔怔无语，最后吐出了两个字：“师傅！”
老人笑了，笑得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叹道：“丫头啊，我那女儿要是出生了，现今只怕也是你这般大吧！”
姬无双和燕凌云闻言，一时间都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很难相信是不是。”
柳生元有些凄凉地道，“我拼死将武道娘子送走后，便被敌人打入了空间乱流，无数生死，才苟延残喘地到了这儿，至今也将近百年了，似乎转眼间，我便是那么那么的老了！”
“前辈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燕凌云惊问道。
柳生元似乎有些心悸地道：“我本来的伤虽重，但还不至于变成这番光景，却是那空间乱流，将我卷到了一处可怕的空间，待我从那空间爬出来，便来到了你们的世界，我也变成这个样了！”
“师傅的意思是，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姬无双震惊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