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杀气将洛小琪吓得几乎呆住,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双眼盯着眼前一抹白衣。早就听闻白五爷心狠手辣,今天才知道“心狠手辣”四字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一脸杀气。
分明是来收命的白无常。
“洛小琪,我二哥死了,这下你满意了吧?”白玉堂看着洛小琪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字一顿地说。
韩彰……死了?
洛小琪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一句“你骗人”之类的话,连她自己都未曾听清。她满脑里都是四个字
韩彰死了韩彰死了韩彰死了……
又是一剑刺来,洛小琪不闪不避,如木头人一般。柴云再次反手格挡,硬生生拦下这一剑:“白五爷,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白玉堂咬牙切齿,“若不是她,我二哥怎么会……”
洛小琪呆呆愣愣地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听白玉堂的声音,悲愤欲出,她低下头,轻轻回了一句:“既如此,你就把我这条命收去,为你二哥报仇吧。”
柴云已是勉力支撑,从牙缝里挤出两字:“快跑……”白玉堂手上用劲,向柴云门面逼来。
洛小琪摇头,连半点逃走的意思都没有,只抬头对上白玉堂:“你杀了我吧,总好过你哥哥一个人上路孤单。”
纵然是在最热闹的大街旁,纵然街面上热闹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洛小琪嗓音中的那分萧索,让柴云的心不禁微微一疼。
他实在很想问一声,那人就有那么好,值得你把性命交予?
洛小琪的脸色算不上好,在暗室中关了一夜,又未曾妆点,双颊苍白,不见平日的娇嫩。柴云狠命一格,将白玉堂的剑推后三分,转身想要抓住洛小琪。
谁知有人比他更快。窗外跃进一人,如一团蓝风将洛小琪护住。洛小琪恍若不察,任由来人摆布。
“白兄,你又何必?”展昭剑眉紧锁,一手将洛小琪拉到他身后,“此事并不是郡主的错。”
洛小琪低声道:“展昭,你又何必?”
白玉堂举剑:“展昭,你给我让开!要不是她,我二哥怎么会遍体鳞伤重伤不治?”
话音未落,画影一声龙吟,直冲洛小琪而来。柴云扑身而上,挡下攻击。白玉堂冷笑一声:“柴郡王好功夫!”手腕一抖,身形越过柴云,直扑洛小琪而来。
展昭猛地扯开洛小琪,巨阙陡然出鞘,电光火石一击,一蓝一白两柄剑撞在一起,擦出阵阵火花。
洛小琪充耳不闻,柴云趁机将她拉住,往窗外跃去。洛小琪茫然无措,被他拽得差点跌倒。
从酒楼上蓦地跳下两人,路过的行人都有些呆愣。柴云见白玉堂又要追来,顺手拽过身边一匹马,抓着洛小琪匆匆忙忙离开此地,还不忘吆喝一声:“到柴郡王府讨要卖马钱。”
直到冲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柴云这才长舒一口气——能在白玉堂手中逃得命在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下来休息会。”柴云向马背上的人伸出手。洛小琪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翻身下马,坐到一处宅院前的台阶上。
柴云左右望了望,收起心中疑惑,坐到洛小琪身旁:“你……没事吧?”
这一番亡命,洛小琪的脸虽有些红润,仿佛少了两魂四魄,整个人没了精气神。她只看了柴云一眼,一言不发。
“不要这样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柴云语塞,叹了一口气,“我听到这消息就赶来看你,其余的还没来得及打听。你……没事吧?”
“柴云,”洛小琪缓缓开口,“你不会不知道襄阳王在做什么吧?”
柴云一怔,正想打个哈哈东拉西将此事揭过,洛小琪抬起头,望着对面墙边一株奄奄一息的柳树道:“你既然知道,还搅这趟浑水,是为了我吗?”
没想到洛小琪会如此直接。柴云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径直点头:“既然娘子知道了,不如体恤在下的苦心,应了这门亲事如何?”
洛小琪紧紧握着手,低声道:“襄阳王,到底在做什么?”
“琪娘,”柴云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这事你不用操心。你若应了这门亲事,多大的事小王都给你担着!”
洛小琪忽然抬手捂着胸口,面色似有痛苦,许久没有做声。柴云有些慌乱,抓住洛小琪的手:“琪娘,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洛小琪低哑着声音,慢慢摆脱柴云的手,“原本我还想……既然都这样了,不如……”
“喂喂,琪娘,你可别乱来。”柴云隐隐觉得不安,“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办法,你跟着参和做什么?况且,这事本就不该你管,你不过是无妄之灾……”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知道了?襄阳王果然与一些人勾在一起,他想要做什么?”洛小琪轻声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不是吗?洛小琪手心慢慢沁出了汗。
襄阳王,你够胆!
柴云还在思忖怎么圆谎,洛小琪却慢慢站起,看也不看他一眼,倒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洛小琪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柴小郡王,难道你当真不知,你是在助纣为虐?我还不信,襄阳王每天干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事,能瞒得过你?”
柴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仿佛一片乌云笼罩在脸上:“对我来说,助谁不都一样?你别忘了,这赵氏天下是从谁的手里抢来的?”
洛小琪将手藏在袖子里,面无表情的转身。柴云惊觉说错了话,立刻挡在她身前:“琪娘,你……”
“柴郡王,”洛小琪低眉,“不管当初你是为何挡在我面前,琪娘只提醒一句,这天下,不过是众望所归。”
绕开柴云,往前走了好几步,洛小琪转身看着眼前的翩翩佳公子,一字一顿道:“柴郡王,回头是岸。”
柴云看着洛小琪,见万道金光从她身后照来,如佛光一般,不敢直视。洛小琪道:“柴郡王,琪娘对你的多番回护很是感激。只是……”她指着自己胸口,“琪娘的心很小,容不下多余的人。若郡王心念苍生,当回头是岸。与琪娘的缘分也尽了罢。”
“可韩彰已经……”柴云见洛小琪越走越远,快步奔了两步,竭力吼出声来:“他已经……”
洛小琪停下脚步,终是一句话也未曾说。她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手心紧捏着一张小小的字条,是展昭在匆忙中塞给她的。虽然汗水已将字条上的墨迹浸得有些模糊,但那熟悉的勾画早就刻在洛小琪心中。
安。
洛小琪承认,白玉堂那一剑刺来之时,快如疾风闪电,根本无法闪避,若非柴云将她扑到,说不定真就被刺上一个窟窿。
不过就是演场戏,白五爷你至于吗?
展昭将那纸条塞到她手里时,洛小琪当真经历了悲喜两重天。方才还听到韩彰的死讯,如堕冰窟,下一刻就被传了口讯。虽然只有一个字,但熟悉的笔划让她的心顿时一安。
到那时,她才发觉后背一片冰凉,几欲昏厥过去。一眼瞟去,白玉堂正好也飞来一个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
无论如何,先把眼前这人解决了再说,洛小琪暗忖许久,决心先将柴云打发——至少这几天不要随便来打扰她。
既然,襄阳王暗地筹谋的事,是见不得人的。那么,现下一定有机可趁。
那个安,到底是什么意思?洛小琪有些焦躁的想。是要让自己安心,或者是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
只要他安好,都好。
洛小琪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个缘由。虽然白玉堂没跟着追杀她,也没听说襄阳王府里闯进个什么俊美异常的白衣人大开杀戒,并不代表陷空岛不报复——
白玉堂的心眼很小,陷空岛不好惹。
缩在走廊一角,洛小琪望向东边,漫漫青天下白云朵朵,偶见几只小鸟欢快的飞过。那里住着“福康公主”,襄阳王夫妇的亲生女儿。
不难揣测当年襄阳王的心态——无外乎只寻回了自己的女儿,公主却没了消息,怕官家责罚。小孩子么,脸又没长开,爹娘都有亲缘关系,相貌定然有几分相似,据说也是时隔几个月才找到的,冒充公主送回宫中也不会被发现。
只是,万万没想到,亲生女儿会被驸马一家逼疯。襄阳王夫妇仅此一女,岂不是将李家恨之入骨?罗胤泽杀了李玮,闯入开封府仵作房的又有桃夭,这岂不是说——襄阳王在暗地主使杀了李玮?
洛小琪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栏杆上,看似慵懒无比。襄阳王禁止她外出,一方小院围得水泄不通,宣称“郡主需要静养”。洛小琪心道,小爷才不稀罕。
为什么要找上自己?洛小琪想来想去,也只能揣测出,两人老人家大概是生无所望,想多拖一个人下水。自己,或许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人家的头脑是豆腐渣做的吧。洛小琪冷笑,自己安安生生活在世上,碍着谁的路了?非要让自己不开心,活得憋屈才高兴对吧?怪不得要坏了自己的定亲,怪不得要暗地给自己下毒药,老贼和老妖婆还真是……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