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人的一生总会有许多奇妙的事情出现,种种阴差阳错构成我们光怪陆离的人生。记得尊重每一个安详地沐浴阳光的老人,因为他们都是有故事的智者。
我也有自己的经历,但十岁以前似乎是一片空白,也可能是因为我不愿去回想,我的故事就从十岁开始吧。
在记忆里,我一直是一个人在孤独流浪,从五原到西河,从朔方到云中,从定襄到雁门,偌大的并州仿佛容不下我小小的身影,我没有同伴,没有银两,没有兵甲,只有一根木棍,一身褴偻,伴我漫步天涯。
雁门是大汉重镇,再往北就是塞外鲜卑人的地盘,塞外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整个夏季的夜晚,我一直呆在塞外,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星星,然后静静睡去。
雁门关的士卒都认识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敢独自在塞外过夜而又毫发无损的汉人,从起初的瞠目结舌到后来的司空见惯,我可以自由在边塞出入,畅通无阻。
但是他们依旧不敢在塞外生活,事实上,即使是鲜卑人也主要在他们的王帐附近活动,草原上有比人更古老的贵族:狼。狼群是草原真正的霸主,他们嗜血残**诈而且团结,没有百人以上的队伍根本别想安然无恙地经过草原,哪怕是段熲麾下精锐也不行。
但是我不怕。
那年冬天,在我九岁的时候,五原郡最厉害的勇士已经不敢跟我比摔跤了。这也是我一直一个人的原因,大人害怕我,小孩子倒是乐意强势围观,可他们太过幼稚而且被吓唬说我可能伤到他们。这样也好,要是我后面拖着一大帮熊孩子会感觉怪怪的,对吧?至于狼群,更是机智的生物。每次他们把我当成猎物包围的时候,我就直冲头狼过去,谁挡抡谁,一棒抡死。当最弱小的公狼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为老大时,他们就像人类一样认识我了。
对于汉人来说,鲜卑是比狼可怕得多得多的事物。狼群很少主动袭击人类,至多他们冬天食物缺乏暂借几头牛羊,鲜卑人只要一有空就南下抢劫汉人,他们像过境的蝗虫,席卷一切他们看得上的东西,金银,衣帛,牲畜,铁器以及,女人。男人和小孩只有逃走或者被杀的份,老人因为逃不掉经常首当其冲丢掉性命。每想起这些匈奴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放声高歌
,留下鲜血大火尸骸与号泣,我都会恨得咬牙切齿。虽然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鲜卑寇云中雁门上郡定襄甚至太原,他们集齐一个百人队就能轻松屠光一个村子,然后去下一个。郡国兵卒就跟不存在一样,要么速度太慢追赶不及要么根本不敢出动。我只能尽我所能杀掉能杀的异族,不只为无辜惨死的苍生,也为了平息我心中无缘对胡人的反感。
第一次杀胡狗大慨是在我十一岁,西河郡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我就躲在厚厚的粟秸堆里过夜,看漫天白皑肆意飘洒,想着有些人在温暖的胡床上安眠,有些人在冰冷的荒原冻馁,所有人都坚强地生存着却不知生命意义到底何在等诸如此类闲的蛋疼的问题,突然听到村子里特别喧哗,别着冻僵的脖子往外看,只见红光满天,要知道哪怕一点火焰在银色的世界都特别显眼。本以为是村子在举办庆典,却看到一名少女抱着婴儿惊慌地往村外跑,紧随其后的是一只胡人,他几步赶上少女,粗糙的喉咙发出异常沙哑的傑笑,一把夺过襁褓就是一刀,少女发出撕心裂肺的声响,她要找蛮胡拼命却被一掌打晕,当胡人把她往村里拖时,我没忍住,拿起木棍朝胡人头上一记。
我听到木棍碎裂,以及重物压在雪地咯吱的声响。把少女背到粟堆处藏好,我突然感觉很害怕,于是就拼命奔跑离开了那个村子,再也没有回头。
现在想来,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是发现自己杀人了,是担心被村子里其他胡人发现追杀,还是不敢去面对那个少女呢。直到现在也不能确定,但是,我再杀鲜卑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以一敌多了。
因为我杀的不是人,是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