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原本还想着要狠狠的惩罚大夫人,绝对不会让她好过,此刻却没有了这样的心情。因为用不着她做任何事,大夫人自己已经生活在深深的痛苦煎熬之中了!这种煎熬,绝对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受!
“带她下去!”老太君挥挥手,许嬷嬷无声答应,与两三名婆子将仿佛迷了心智尖声哭骂不已的大夫人带了下去。
许嬷嬷看了看老太君,索性又叫人将齐嬷嬷和碧桐也带了下去。
屋子里一下子清净下来,清净得显得有些突兀。
“老太君,”春霞起身,来到老太君身旁,一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没事,”老太君倒是笑了笑,顺手携着她挨着自己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含笑柔声轻叹道:“只是人老了,忍不住总会有些感慨!不过这感慨啊,来的快去的也快!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呢!你回去后,将相关人等都好生处理了,从今往后,这个府上就完完全全交在你的手里,底下的管事,奴才们该怎么用,你说了算!谁要是敢不服,叫他来找我老婆子!这府上,原本就该只有一位管事的女主人!”
说起来老太君忍不住有些愧疚,儿子和两名优秀的孙子同时那么突然的就这么没了,那阵子大儿媳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想起来心里头便不好受。
所以,尽管她知道春霞有能耐当家,也知道大儿媳与她之间因为方水秀的事情生了嫌隙,可就是为了心里头那份不忍,她一直没有剥夺大儿媳管家的权力,而是让她与春霞一人一半。
这样大儿媳有了事情操心,也就不会胡思乱想,而她二人相互监督,相互平衡,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不料,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春霞今日之所以将齐嬷嬷弄到老太君面前来,除了揭穿大夫人,就是要收回管家权,将整个府邸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除了大夫人,还有二房和三房,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掉以轻心,有备,才能无患!
老太君这番话正合她心意,她便点点头答应了,对于大夫人该如何处置,她半个字也没有多言。这种事情,自有老太君这个长辈做主!
“好孩子,还是你知礼懂事!去吧,我也乏了!”老太君微微一笑。
“您老人家好好歇着吧!今日,叫您老劳神了!”春霞忍不住便有些愧疚。
老太君呵呵一笑,说道:“不劳神!有事儿要我做,我才觉着自己不是个废物呢!我没事,你去吧!这事儿善后起来,多的是事要做呢!”
春霞便笑着答应,又叮嘱了老太君几句,这才去了。
香囊事件并没有惊动太多人,相关人等早已被方嬷嬷控制了起来,春霞很快就统统处置了,全部押送出府,一个不留。
而她接管了大夫人那一半的管家权则在府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廖氏和蔡氏都想插进来一脚,被她毫不客气的踢走了。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种事情,可不是她左春霞的风格!
年东南又从清凉山庄调了不少的人手进来安插在各处,内院外院从上至下都细细的过了一回。如此一理,整个侯府可以说是水泄不通了。
至于大夫人,则以养病为由搬迁到了离广藤院极近的墨兰轩,除了两名贴身大丫环,余者皆是重新从府中挑选分配过去的人。而齐嬷嬷等她用惯的心腹,也都**霞陆续的打发了。
府中事事顺心,楚王也不曾再寻春霞的麻烦,日子一时过得倒是自在。
而楚王与太子之间的争斗,却似乎越来越有暗波汹涌,压制不下的趋势。双方人马明争暗斗,各有收获亦各有吃亏,总体来看,却是太子这一方略占上风。
毕竟,太子占了正统名分的优势,原本就不输给楚王,加上有年东南,长公主暗中相助,楚王想要不吃亏着实难了些。
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宫中突然传来皇帝患病的消息。
俱说原先只是偶染风寒,皇帝也不太在意,谁知前天晚上突然间就发烧发热,四肢乏力起来,次日竟然连床都起不来,不得不辍朝在寝宫中休息。
岁院判,胡太医,岁寒等统统都被传召入宫,轮流为皇帝诊脉,照例是荀贵妃守在皇帝榻前,不时垂泪。皇后和太子夫妇,长公主,楚王夫妇以及宫中其他嫔妃们侯在前殿,无不忧心忡忡。
当得知只是普通风寒,开两剂药服下,再好好休息两日便可无恙,荀贵妃总算大大的舒了口气,不由得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命岁院判等将药方拿给皇后和太子众人看了,细细告诉他们好教放心。
“既然皇上无恙,你们且都回去吧!皇上病中需要休息,无甚要紧事都别来打扰皇上!这儿有荀贵妃便可!”皇后闻言便发话,目光扫过太子和楚王,又道:“前朝政事,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得什么,太子和楚王多多用心吧!若是小事,便与内阁几位阁老们处置了,若是大事儿拿不定主意的,便先压上一两日,不是要紧事,就别让皇上操心了!岁院判可是说了,皇上需要静养!”
太子和楚王闻言忙恭声应是,可两人都心知肚明,皇后话是说的漂亮好听,可太子乃储君,说是两人一同担当,楚王不过是个充数的摆设罢了!所有事情,当然得听太子拿主意。
太子心中舒坦,和气谦虚的同楚王客套了几句,楚王同样假惺惺的回了几句,在这天子的寝殿之中,倒是一副兄友弟恭。
皇后看得甚是满意,点头又笑赞了他们几句,便命都退下,她还得留下来叮嘱一番煎药的宫人,还得进寝殿瞧一瞧皇帝,将这事儿告诉皇帝,之后,才会离开。
之后就算她不离开,皇帝也会赶她走的。做一个贤良的皇后,她早已经习惯,绝不会因此同荀贵妃闹出什么不和来。
出了天子寝殿,众人也没有做戏的必要了,相互道别,各自离去。
“假惺惺!”楚王妃忍不住低声骂道。
走在她身边眉目沉重仿佛心事重重的楚王霍然抬头,眸光一凛盯了她一眼冷声道:“给本王闭嘴!”
楚王妃委屈,不服气道:“妾身是为王爷打抱不平!皇后分明偏心,倒乐得故作大方!做出那副母仪天下的贤良样子给谁看,没的叫人恶心!”
“叫你闭嘴没听见吗?”楚王听了她这话才真正觉得恶心,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脑子?这可是还在宫里,指不定什么角落里就藏着人,她就敢如此大言不惭?
皇后的确恶心了他一把,可那又如何?人家是皇后,跟太子一样,占了正统的名分,理所当然就能够这么说这种话!而他还真就不得不听着,受着!
恶心人,也是要有能够恶心的资本的!
楚王心里头烦躁,讥诮着朝楚王妃道:“你为孤王打抱不平?也不过一句空话罢了,你又能为孤王做什么!”
楚王妃被他噎得顿时哑口。
楚王低哼一声,又淡淡道:“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就管好自个的嘴,别给本王惹麻烦!”
楚王妃心中一阵刺痛,怒火“唰”的一下从心头升起,冷笑道:“是啊,我能有什么能耐呢?我又不像人家,医术精湛,治好了长公主的病,连父皇都赞不绝口呢!哼,你心里头定是还惦记着人家吧?若人家是你的王妃,这会儿早就在父皇面前讨得欢心了!岂会像我这么没用!”
楚王闻言周身气势一冷,寒气逼人,瞪了楚王妃一眼一言不发大步扬长而去了。
“你,你给我站住!”楚王妃见他竟然丢下自己就这么走了不由得心中甚怒,跺脚大叫。
这可是在宫里啊,楚王抛下她一个人出宫,传了开去她脸面何在?
谁知楚王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压根就没有搭理她,反而步子似乎迈得更大了些,转眼就消失在她的眼中。
楚王妃狠狠握拳,咬牙颤声道:“左春霞,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皇帝患病需卧床休息的消息很快传遍京中,春霞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六部衙门里一下子消停了许多,众人循规蹈矩,尽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出事情来给皇帝添堵。
年府中,年东南陪着妻子在敬一堂小花园中亭子里看着下边池水中的游鱼消遣。
“快要冬天了,湖面结了冰,这些鱼会不会冻着?”年东南忍不住问道。
春霞“嗤”的一笑嗔了他一眼,说道:“去年你不在府中么?这上边盖上一层厚厚的稻草就好了!”
说着又笑道:“你倒是闲得很,连这个都来问了!皇上病着,没甚事儿你还是回衙门里待着去吧!”
年东南笑道:“正是因为皇上病了衙门里头无事我才特意回来陪你,你还不领情!过两日等皇上好了,又快到年下,恐怕没有多少时间陪你了!”
年东南说着扶住了她的肩头,细细打量着俏生生立在眼前的娇妻,不觉轻轻叹道:“自从咱们进京之后,没有一日比得上在桐江的时候快活。反倒连累你接二连三的陷入险境,如果将来可以,我真想离开这儿,无论去哪里都好,只要没有人能打扰咱们。”
“你真是这么想?”春霞目光闪了闪,偏头问道。
“当然,”年东南笑道:“我还能骗你。”
春霞低低一笑,顺势倾身靠在他怀中,伸手圈抱着他,沉默片刻,低低说道:“皇上年事已高,恐怕――”
年东南身子微僵,不由道:“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春霞轻轻嗤笑,说道:“若是个正当壮年的,区区风寒哪儿会弄得这么严重?上了年纪的人跟年轻人可不一样,往往小小的一场寻常病患便可伤及根本!若万事不需操心,好好调理养生,也许还能有些改变,可是你想想,皇上怎么可能不操心呢?全天下最操心的,只怕就是他了!”
“若果真如此……”年东南没有继续说下去,那意思却已经十分明了。若果真如此,只好太子循规蹈矩好好的度过未来的时日,登上大位的日子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