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麟其实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家里的那条件,哪容得有面镜子啊,据说他们杜家店,都不超过五面铜镜。杜家店的女人都是和男人一样要上山下地的,只要衣裳穿的周正、梳了头洗了脸就可以了,平常也没人打扮,自然是用不上镜子的。
回春堂有好几面铜镜,就连赵渊的房间也有一面摆在窗前的案上,只是许久不用,蒙了尘。宝麟睡不着,拿了汗巾把案上的镜子擦了擦,因是许久不用,也擦不出光泽,看样子要去磨过才行了。宝麟放下镜子,觉得也有些累,但又怕赵渊夜里醒来,索性和衣团在蒲团上打了个盹。
宝麟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床边的幔帐,吓得她迅速起身,看见睡在里侧的赵渊睡得正熟。宝麟想是赵一峰夜里来探视赵渊,将她放到床上的吧。宝麟轻手轻脚的起身,去端热水来净脸。宝麟刚出门,床上的赵渊便睁开了眼睛。
赵渊看着案上将燃尽的红烛,心里也觉得很诧异。他也有些疑惑,明明病得像要随时仙去了一般,可是竟然恢复的这样快。昨天白日时候尚觉得力不从心,可夜里醒来看见那个小丫头歪着身子伏在案上,口水都流了半脸,他居然能起身走过去,弯腰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那猪一样的睡相好笑极了。想着她对自己的照顾,就试着把她抱到床上去。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谁知竟然一下就抱了起来,且把她轻轻放到床上也没有觉得气喘。他躺到里侧,看着头顶的幔帐,半夜未眠。
赵渊看着杜宝麟小跑出去的背景,脸上露出一个调皮的笑,他掀起被子起身站到门后,伸出舌头在食指上舔了舔,在窗纸上按出一个洞,看着端着一盆水从厨房出来的杜宝麟越走越近,他笑眯眯地站在了门后。
杜宝麟开了门,把铜盆放到门边的脸盆架上,回身关门。劈哩啪啦,叮铃咚隆。杜宝麟见到鬼一般,四仰八扎摔倒在地上,撞倒了水盆架子,水淌了一地。杜宝麟的衣服裙子都湿了,胳膊也被脸盆架子磕破了皮。
杜宝麟忽然觉得心里很是委屈,自己一个也算是有学识、有修养的一个现代女性,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已经很憋屈了,还要应什么天命和这个小鬼头成亲,她咬咬牙就当儿子养着了也没关系,可偏偏还是个会欺负人的,这病好了还不如呆傻着让人舒心。
赵渊看着杜宝麟眼泪淌得满脸,心里慌了,手忙脚乱地拿过架子上的汗巾给她擦脸:“你别哭啊,我就是想逗逗你。磕到哪里了,可是疼了?”杜宝麟抢过汗巾甩在他脸上:“你好好的当你的病人不好么!你管我疼不疼!我告诉你赵渊,你好了我就可以走了。我看你生龙活虎的也不用人照顾了。你离我远点儿,沾着你就没好事儿!”
赵渊被骂的愣愣的,心里很难过。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觉得她太沉静,想逗逗她开心而已,为什么却惹得她更加难过?赵渊看着半个身子都湿淋淋的杜宝麟去隔间换衣服,他抿着嘴蹲下身收拾地上的水盆和满地的水,眼眶也一阵阵的发酸,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