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们听见了呼叫声,都跑过来看出什么事儿了。一伙人乱糟糟的一团,也没人注意是谁呼救了的,大家互相问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来看见的。
二林娘看见了这境况,赶忙冲过来把郭宝麟抱到旁边,二林爹骑着黄老头家的驴去镇上请大夫,杜勤叔去村东的宝麟爷爷家找她爷奶,人们乱作一团。
早有人把村子里唯一一个赤脚大夫请过来了。王大夫用粗糙的、指甲缝里有着一条条污泥的手翻了翻宝麟爹娘的眼皮,说了声:“不中用了。送出去吧。”就叹着气背着手走了,临出门回头看了宝麟一眼,又叹了口气:“可怜这娃娃了,命苦啊。”
杜勤叔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拉过正在给宝麟灌完了药,把手指伸到宝麟嗓子的媳妇:“大莲,你过来下!”
“没看见我在救孩子么,什么事儿不能等会儿再说?”大莲满肚子火气,埋怨自家男人缓急不分。
“不是不让你救孩子。老杜叔他不肯来。那个老妖婆还把我骂出来了,说死了就抬山上去,横竖已经出了杜家的门,再也不是杜家的人,死了也不能进祖坟。”
杜勤叔媳妇大莲听了这话,气得破口大骂:“好她的老妖婆!媳妇是外人就罢了,儿子死了也不心疼,好歹这孙女是你老杜家的种儿,你不管不顾,不怕遭报应!”
杜勤叔连忙捂住老婆的嘴:“好了,别骂了,骂她也听不见。现在就是宝麟最可怜了,这么小没了爹娘,还不会说话。要不,咱们养她两年吧,过两年找个踏实的人家嫁过去,也对得起堂兄了。”
大莲回到宝麟身边时候,宝麟正在吐,吐得昏天黑地。不是药灌进去的作用,而是宝麟一想到要是不吐出来,大莲还要用满是泥污的手在她嗓子里扣,一想到就恶心,就吐出来了。
旁边的妇人都松了口气:“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了。快快快,拿水来,把豆浆拿过来!”
宝麟又被灌进了两碗豆浆。
镇上的老大夫来了,给宝麟把了脉,说没什么大碍了,幸亏乡亲们救得及时又得当,这丫头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临了老大夫又开了两幅药,又让二林爹去镇上的药房取回来给宝麟明天吃。
老大夫看着宝麟:“丫头啊,日后你可莫要怨恨你爹娘。你爹娘是疼你的,你小时候带着你,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啊,只是你这哑病从娘胎里带来的啊,是瞧不好了。大伙把你救回来,你要好好的啊,你爹娘日后就靠你给送点香火钱了。”
宝麟折腾了这么半晌,又累又难过,但还是抓住了她疑惑的重点:“医生,不是,我是说大夫——”
宝麟的话被大夫的一声大喝惊断:“林大洪!杜勤叔!你们快进来!”
然后老大夫抓过宝麟的胳膊仔细地把了一会儿脉,又抬开宝麟下巴用一根木头棍压着舌头仔细查看。
老大夫这如临大敌的神态让应声而来的林大洪和杜勤叔不敢出声,直愣愣地看着他给宝麟瞧病,生怕宝麟的命再生变数。
宝麟也吓得不敢再说话,刚从死而复生的震惊中平静下来,被这些人一惊一乍的这么一吓,完全不敢再发表言论了。
老大夫瞧了一会儿,沉思了一会,皱着眉头犹疑着:“我就说当年我看这孩子喉咙是没毛病的,可是说没毛病却又偏偏发不出声,现在竟然能够发出声音了。真是,哎!要是她爹娘知道能有这一天,想必就不会死了吧。”
宝麟本来想说“大夫啊,我也不哑巴啊”来的,但知道了这个身体是不能说话的,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完了,谁知道这身体还是个哑巴!这下完蛋了,一定会被发现的,会不会当成怪物拉到外面烧死,据说古代处理妖邪都是点火烧死的。”
宝麟心中惶恐,脸上自然是极度害怕紧张的神情。
杜勤叔差点哭出声,过来拉着大夫:“多些大夫,多谢大夫!堂兄的在天之灵必定保佑大夫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大莲和林大洪的媳妇兰凤听见杜勤叔嚷嚷也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林大洪深深吸了口气:“宝麟,能说话了。”
两个女人愣了一下,大莲冲到炕边,抱着宝麟哇哇大哭:“老天爷啊,你可开眼了啊!”宝麟快被大莲勒死了,但是她能感受到这两个女人对她的爱护,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好了,这算是好事。这是宝麟爹娘在天有灵,保佑着她呢。别哭了。”兰凤红着眼睛出去招呼乡亲们,张罗着宝麟爹娘下葬的事儿。
因为宝麟她爷奶发了话,宝麟爹娘是不能入祖坟的,大伙凑了点儿钱,毕竟乡亲们都是土里刨食儿的,也凑不出多少钱。
要不是宝林爹娘在村子里的人缘,是没人愿意出钱帮忙的,早就一领席子裹裹抬去西山沟了。乡亲们凑起来为数不多的宝钞,给宝麟爹娘置办了副薄馆,请了隔壁村的先生来看了明宅,当天就下葬了。
村子里,除了族长过世,其他人去世都是当天下葬的,毕竟大家都不甚富裕,有的人家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外面又战乱,到处抓壮丁,自然是能省点儿就省点儿了,先人故去,活人还是要活着的。在战乱的年代,是没法死者为大的。
宝麟停止了回忆,又喝了一口水,把水袋丢到二林的背篓里,两手搭起凉棚望向不远处的二林:“二林哥!你还要多久?”
“你先在旁边割草吧,我再砍两根树枝就好了!”二林大声喊过来。
宝麟就在附近开始割草了。等二林拖着一捆树枝过来时候,宝麟的背篓已经装了大半筐的猪草了。两个人说笑着把背篓割满,就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