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炎热还在继续,窗外的蝉鸣声此起比伏,书房外那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的枝叶仿佛要探进窗户一样,也许是正值正午的时刻,宽敞的建设公司的社区里倒少了许多往日应该有的喧嚣,变的沉闷而燥热。
此时,在刚经历完所谓“小升初”的一番考试后,我正坐在书房里,拿着一本平时妈妈经常给我念的《读者》,在享受着阅读的乐趣。我很喜欢读书,自小学的时候起,就特别喜欢阅读各种文学读物,由于眼睛天生不好的缘故,妈妈就索性每天晚上给我念一两篇文章,而《读者》,则是我最喜欢的杂志之一。
我觉得我并不是一个运气非常好的人,从种种的事迹表明,我总是在一些需要运气好的时候而运气平平,对于这个,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可能需要积攒更多的人品,这样才能厚积薄发。为此,我一直将自己定位成一个乐于助人,热爱劳动的三好少年,心里也想着要扛过祖国未来青年一代的大旗,就因为这样,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我心里充满了斗志。
不过呢,理想归理想,现实还要接受,或许是我的人品真的还没有攒够,也或许我攒的方向就压根不对,在今年的“小升初”中,我想去的那个学校呢,差了2分,按说在中国的现行状况之下,这2分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有人,顺便呢,再来几张红票子,这大概就能解决了。但实际情况是,我不仅没有人,而且绿票子都不多。这倒不是最让人糟心的事儿,在前一年还能划片分到我们建设公司的城阳中学,今年恰好就因为一条街的缘故而分不到了。我一直在疑惑一条街到底能有多宽,可以使街两边的学生受到如此不同的待遇。
但即使这样,在升学还是家里蹲的选择中,我还是觉得升学比较适合我,可能最大的原因或许是我还没有成年,在我的潜意识中,成年就代表着责任,而我还没有成年,那就没什么责任可言,那我为什么不继续上学呢?所以,基于此,我觉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或许才能对得起因为那一条街的赞助费。
就是这样,我在刚刚定完这一切让人繁杂的一大堆升学事情后,终于可以在午后端一杯饮料,拿一本杂志好好享受一下暑期时光了。这些时光让人感到非常惬意,我隐隐觉得,在日后的中学生活中,这种时候或许会很少了,甚至消失殆尽。
一月的惬意时光过得很快,等到城阳中学发军训通知时,我还在潜意识里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学生。直至军训前的动员大会,我才清醒的意识到,我的身份的转变。一切都是陌生的,都是新的,尽管离家很近,但我还是从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无法名状的孤独感,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只是不适应。
当我穿上军训迷彩服,扎上军用腰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先向父母亮了一个像。感觉自己好像又向小时候的梦想进了一步,父母则是更担心其他的事情:
“栋栋,第一次去军训,一定要遵守学校的规定,与教官搞好关系,伙食上不管好不好吃,都要保证吃饱………”妈妈又在唠叨军训的注意事项了。
“我知道了,妈,你放心吧。”为了能够摆脱唠叨,我用一句话结了尾。
老妈在给我收拾完最后一件衣服时,长出一口气,说:“到那儿好好照顾自己。”
两辆霸气的军用卡车拉着我们这一群小屁孩浩浩荡荡的朝着目的地走去,一路上尘土飞扬,笛声鸣鸣,心里陡然生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孰不知,我们将会面临多么严峻的“生存”考验。
下午2点,我们准时到达解放军第一炮兵团,刚一进去,感觉仿佛到了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一般,杂草丛生,只见几栋可怜的白房子矗立在那儿,四周隐隐的传出几声狗吠,在一大片的空地上停着几辆威武的大炮。就是在这么个院子里,我们要度过七天七夜?我们面面相觑,不用说,这与我们在来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哪是军训,这明明就是蹲监嘛。对于我们这些在市里习惯了灯红酒绿生活的孩子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噩梦。
不曾想,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后面,站军姿,踢正步,喊口号,这些都还不算些什么,最主要的是,在每日的三餐中,十人围一小桌去吃饭,而且饭量根本不成正比的情况下,简直让我联想到了“饥不择食”这个成语。。这不能不说是对我们心智的考验,以至于,在连续两天的时间里,我基本上是在吃纯白米饭中度过的。晚上睡觉,我运气好的分到了光荣的8人宿舍而没有住进炮库,不过,这也为蛐蛐和各种热带生物提供了骚扰我们的绝佳场所,我下铺的那位哥们也是我们建设公司社区里的,由于体胖的缘故,加上睡在下铺,一到晚上,就只听见他在哀声叹气的抱怨:“怎么这么多的小生物啊,这简直是在折磨人嘛…。”我们睡在上铺的四个人也不好受,夏天热,而房间内的窗户则又正好在靠下铺的位置,所以我们往往半夜起来就是大汗淋漓,即使这样,我们也不敢把衣服完全脱去睡觉,因为很有可能晚上的集结号会让你只穿一条内裤就向楼下跑,基于此,我们往往都是在整装待发,半梦半醒中度过的。
到第三天,我们军训发生了一些事情,似乎所有事情都攒在了那一天去发生:上午站军姿由于看到了一个小狗在打滚,连队里爆发了几声笑声,我们集体被罚多站10分钟;中午吃饭偶然发现菜汤里漂着一只蛐蛐腿,搞得一整天都毫无食欲;下午去打水,水壶被打烂了,导致我们宿舍集体被罚跑1000米;同社区的下铺哥们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在当天晚上就打电话给家里,据听说被他爸用奔驰车接回家上贵族学校了;还有就是我不幸的感冒了。
晚上为了解除寂寞空虚,我们宿舍剩下七个人决定打扑克牌,但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注定就要早点睡觉,刚开完牌,巡查教官就把我们抓了个正着,并要严厉惩罚我们的带头人。
我们七个人一声都不吱,因为我们都清楚,无论是谁,估计下场都不会太好。但在我们天真以为沉默是金的时候,教官结束了这场僵持:“每人去跑五圈。”
这是在半夜啊,我们当然不愿去,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我提的,牌也是我带的”。一个声音惊了我们一下,是我们宿舍的刘宇航。
“真的是你?”教官不太信。
“嗯,是我”。刘宇航简单直接的回答。
“不是他,是我买的牌,刚在小卖部买的”。宿舍年纪最小的陈近垣大声的说。
“牌是他买的,但是我提议要打牌的。”我说不出有什么感觉在我的心里激荡,是我不由自主的说出了我心里想要呐喊的声音。
“什么和什么啊,谁都别装伟大了,都给我去跑!“教官一声大喝制止了我们。
那天晚上,我们七个人在操场上慢慢的跑着,奇怪的是,我们没有感到特别的累,而是不知为什么心里面像有清风拂过一样,感觉是那么的贴心。
军训后直至整个初中生活,我都不曾忘记这一段,每每想起,似乎就像昨天发生的一般。而刘宇航听说初中三年一直是年纪前十,高中考上了市重点一中,大学被保送到外交学院了;小个子陈近垣后来高中和我上了同一所高中,并成为我们学校生物竞赛近三年的一等奖获得者,被保送到浙江大学生物系攻读…。。这些都是后话了。
军训生活也不单单只有这些,我们在临走的时候,各个连队举行了拉歌比赛,军歌,流行歌,什么都有,总之,我们那天晚上玩的很尽兴,很尽兴。在与连队教官彻夜聊天以及各种依依惜别之后,我们第二天即将踏上归途,还有其他的很多,我都不是很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我睡的是这七天来最踏实的一晚。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浩浩荡荡的往回走,没有了来时的激情,有的只是喜悦与对未来初中生活的憧憬,尽管我们还只是刚刚小学毕业的一群小孩子,但在军车上唱着《团结就是力量》可一点不比他们当兵的弱,在我们心中,初中的第一堂课:军训,我们已经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了。我回头看看渐渐远去的炮兵团,用袖子擦了擦因感冒还没好而流出的鼻涕,嘿嘿的自顾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