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是我们共同在新疆境内的最后一站。从此往后大家就开始了真正的分化过程。
首先是坡哥和蕾瑰以及樱鸿他们直接取道乌鲁木齐,因为他们还没有在北疆游历的体验,在我的大肆鼓吹下,他们誓死决心补上这一课。在经理和大红提议下,我们三人直奔甘肃省境内的敦煌莫高窟。
我的财政出现空前的紧张,在吐鲁番三天的时间开支几乎和在整个北疆的费用一样。我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我的初衷,必须尽快结束。但是在吐鲁番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也无法控制支出,更何况当地人本来是有充足准备要我们掏腰包的。
前方的敦煌是我非常熟悉的旅游胜地,知名度远高于吐鲁番,所以我的神经质也不无道理。
大红跟定了我的行程,她的执着倒令我安心许多。数着腰包里不足100元的盘缠,私心地讲,我只希望当我弹尽粮绝的时候,她可以帮助我一把。
一到达敦煌,经理显然就显示出他的财力。他立即购买了一张次日飞往乌鲁木齐再直转广州的飞机票。在我的感觉里,他经手金额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某一天会拥有这么多的金钱。
同样是在经理的倡导下,我们住进了敦煌宾馆的普通套间。意外的是女宾没有空床,服务员非常平静地建议我们三个人同住一室,这样彼此都很方便!
如果人多的话,可能还不会觉着不自在,但是两男一女的搭档毕竟有些异样。更何况次日清晨醒来时,我发现只有我和大红躺在自己的床上,当中床位上的经理一大早就飞乌鲁木齐了。
到达敦煌的那个傍晚,赶在夕阳还没有落下之前,大红和我借用了自行车来到鸣沙山月牙泉游玩。
大红说她最喜欢在这个时刻攀登鸣沙山的感觉,我知道她的普通话表达还是很吃力,但是从她看到鸣沙山落日的时候眼睛里投射出的光芒,我足够理解她建议我到这里看看的本意。
按我的理解,月牙泉其实就是在鸣沙山的沙丘之间存在的一汪没有干涸的积水,它的奇特就在于四周早已没有任何水源,而它自己却存在了不知几千年。泉水的液面与沙丘邻接的界面刚好形成一个月牙的形状,当日落时分一轮弯月当头悬照时,月亮的影子投影在泉水的表面,真是不可多得的奇观。
据说过去很多到西域长途跋涉的商贾们和他们同行的牲畜,就是在这里燃起了生存的希望。今天在此体味的当然是它那容易焕发联想的诗一般的景致。
位于月牙泉边的古庙正在进行修建和复原,令我幻想着古时那些在这里歇脚的人们可能品味到的哪怕是瞬间的浪漫。尤其当遇到圆月悬空而湖面却是残缺的夜景时,那些还要再度启程的人们又会作何种感想呢?
经理离开的当天我们就决定离开敦煌,这就是说我在敦煌只是对月牙泉留下印象,莫高窟只是匆匆一瞥。
在此之后的第七个年头,我因为公差有机会再次来到敦煌和后面提到的嘉峪关,虽然我可以有时间仔细地浏览每一处景点,内心的体会却是截然不同。
尤其是接触到当地导游很商业的服务之后,我更怀恋当时骑着自行车匆匆赶路之后寻找到泉水的滋味。
尽管人们对历史的定义有各种各样,我认为说穿了历史就是记录方法的发展史。表面上看记录方法的进步只是载体的进展,事实上正是由于它的物性特点才显得更为客观和具有延续性。不论写作的人如何添加个人的意识,其实我们只要客观地观察一下记录方法和记录载体的变迁就已经足够对于相应那个时代留下深刻而准确的印象。
描写总难免施加个人化的片面,虽然它可以达到升华和提炼的目的。但是,记录手段和工艺本身却是客观的,这或许也是当年开发敦煌的理由吧!
敦煌壁画的许多内容都是当时作为对于社会描述的记录而创作的,创作需要有心情,我想那个年代既然大家具有足够的情趣来进行如此场面宏大的绘制,显然衣食是相当的富足而有保障的。
绘画描述的诸多场景即使是今天的人看上去都十分羡慕,美女的婆娑起舞、夜行者临时泊住的酒店、喧闹的集市、丰盛的饮食,所有这些足够让我们理解西域人在生意方面的天赋以及曾几何时豢养食客的辉煌。
温饱思淫欲,灯红酒绿的传统原来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形成。先人创造的艺术价值恰恰首先是被外国的偷窃者认识,不过也是,侵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获取利益。墙内开花墙外香,宝物被别人强取也就不足为奇。
我一路马不停蹄,第二天就决定直奔嘉峪关。就在购买车票时又遇到一位奇异的日本浪人。因为他排在我的前面买票,我从他手里拿着的导游手册辨认出他是日本人。当我用日语跟他搭话时,他竟然面如土色,赶紧用食指封住自己的嘴示意我不要出声。原来他一路都是冒充哑巴,用中国人内宾的价格享受便宜。甚至还把手头的日元轻而易举地换成人民币。我问他懂不懂中国话,他说一个字也不会讲!
到达嘉峪关时,我通过汽车的窗口默默地看了一眼末段长城的城墙,我知道自己不能作片刻的停留,与我同行的大红更是不声不响地尾随在后。
当时的嘉峪关城楼正在修缮,同样是在7年以后我终于可以有机会攀登到城楼的顶端了望四周,看到旧时长城残段的遗迹已经在渐渐风化瓦解,看到在屋檐四周盘旋的老鹰,静的实物和动的情景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古来的烽火硝烟产生猜想。对于当时守备这里的官兵而言,根本不可能如同我们今天这么浪漫,或许驻守这里就意味着已经死亡。
站在宏大的空城城墙边上,我不由得对时空的无情深深地叹服。几千年的光景也不过造就了区区长城,一个人的渺小可想而知。作为一个个体,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自高自大,有什么道理荒废本已经十分短暂的人生。
历史也不过是两个字的分量,其他的存在恐怕就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