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叹息,在夜的静逸中显得沧桑,云汐停下脚步,在那月色下静立的背影有着子唯初见时的孤寂瘦弱,那单薄的双肩,仿若即将被压折般微微蜷缩着,一瞬间,子唯仿佛又见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孩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的注视着那些各说各话的叔伯婶娘,抿着唇努力将腰背挺直,如此的柔弱却又如此的坚强!
“汐儿……”心疼弥漫,不由自主的,子唯上前一步将那孩子搂入怀中,就像那无数个汐儿红着眼圈却强作镇定的夜晚,自己都会将她拥入怀中,慢慢哄她安睡,依然如儿时一般,轻轻给她梳着鬓发,轻吟一曲诗赋。
“子唯,若你现在还想走,我不拦你。”默默靠在这如父亲般温暖的怀抱里,云汐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或许,该是时候放子唯自由了。
“傻丫头,我还能走去哪里呢?曾经……我是想过离开这里,不能使我此生所学空度了年华,但现在,那些东西都已不重要,凡人寿元短暂,轰轰烈烈也是一生、平平淡淡也是一辈子,重要的是让自己和身边重要之人过得快乐,你和涵儿都是我心中重要之人,现在涵儿过得很好,我的留下,你也能安心,那我又何苦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你和涵儿好,我便没什么遗憾了。”
闭上有些酸涩的双眼,云汐抱紧了这一直默默陪伴着自己的亲人,温柔的子唯、隐忍的子唯、甘愿折了羽翼才华的子唯,怎能叫人放得下?父母双亲去世得突然,又失了祖父母的庇护,在那无助的境况下,遇见子唯父子就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云汐真的顾及不到很多,如今想来,自己是亏欠子唯的。
“好了汐儿,刚说你长成大姑娘了,怎么一转眼又孩子气了。”轻轻拍了拍云汐后背,子唯捧起云汐脸庞细细端详,见云汐眼中虽有湿意但终究没哭,这才露出一抹笑,“汐儿莫要多想,留在云家庄是我心甘情愿的,不光是为你,也是为了涵儿,涵儿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读书识字,也不适合跟着我奔波,而且我看得出来,涵儿很开心有你这个‘小娘亲’,呵……”
云汐面色一红,扭头就看到小苏涵两手托腮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正严肃好奇的看着自己和子唯,不由尴尬起来,赶紧放下一直抱着子唯腰的手,想了想,抬头瞪子唯,“我都快15了,哪里小了,你有涵儿的时候也不满二十吧。”
子唯好脾气的笑笑,也不争辩。
“娘亲,爹爹,你们玩,涵儿回去睡觉觉。”小苏涵短胖的小身子,转身抱着石头费劲的滑下来,一番小大人语气的说完就跑。
云汐一急,举步上前欲追,却被身旁的子唯拉住了,“汐儿不用担心,涵儿每天在这院里跑来跑去,他认得路。”
话虽这么说,云汐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对一直跟在不远处的小谨唤道:“小谨,你跟着涵儿,看好他。”
“是,主人!”小谨眼眸弯弯,笑着应下,足尖一点施起轻身术,很快便追上了孩子的脚步,然后慢慢的缀在后面。
树影摇曳,月光浅淡,散发着冷冷清清的味道,子唯侧头打量了云汐一眼,轻笑道:“不若汐儿给我说说你在门派中的事情吧,仙家福地,是不是真的仙鹤为坐骑,众人皆不食人间烟火?”
难得见子唯露出如此一面,云汐心情不由放松下来,“傻子唯,世人皆爱谣传,你怎么也信了,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净土,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景愿罢了。”
“如此说来……难道仙家门派也有龌龊?”闻言子唯露出几分惊奇。
云汐仰头,唇角微勾,“那我就给子唯讲讲现今的修仙界吧,子唯也不必太当真,权当故事听听就好。”云汐顿了顿,眸光潋滟,“如今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在修仙界称之为须臾界,包含了夏、孟、魏、赵、苓等五国的所有修仙门派,赵、岑两国修行式微,可以忽略不计,魏国次之,孟国和夏国最强,所有修仙门派中,又以三派一阁七洞天为首,即正清派、青霄派、灵宝派,天水阁和孟魏七洞天,我所在的正清派正是其一。”
“一个门派弟子会很多吗?是不是也有等级划分?”
“一个门派根据规模大小,从百十人到几万人都有,但都有等级划分,比如我所在的正清派,弟子愈三万,分为内门和外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有内门弟子才是真正的门派弟子,有功法、有资源和师傅,外门弟子不过是门派为了运转而收的杂役或者储备,大多资质差,亦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最显著的区别就是,一个外门炼气十层的弟子,可能还打不过内门炼气六层的弟子,原因就在于没有修行的功法和师傅的指点,只靠简单的灵气积累,不过花架子而已。”
“十层打不过六层?”子唯略有惊异,“那云汐当初宗门大比……”
“呵!我是个意外,我最大的倚仗,就是我有姬家十年练剑的基础,且领悟了剑意,此外,我拥有一套传奇功法,其中附着大能的意念传承,相当于内门弟子在有师尊教导下的修行,所以,我不赢才是奇怪了!”随即云汐又笑,“不过也仅限于外门,若对上内门弟子,就很难越级挑战了,就算凭借剑意,在炼气期能越两阶已算不错,筑基以后基本不可能,修行越往后,越阶越困难,修士的每一层划分,都犹若汪洋与湖泊,若无特殊手段或法宝,越阶是极其困难的。”
“原来如此,看来外门弟子的门派地位并不高。”
“何止不高,可以说卑微而毫无地位!外门弟子为了生存,互相拉帮结伙,形成帮派争夺资源,很多弱小的会被强大的帮派抢走修行资源,甚至被杀,外门长老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花很多心力在外门弟子身上,所以外门弟子无一不想尽办法进入内门,不管是依附投靠还是做人侍妾奴仆,为了进入内门可谓不计代价。”
“那当初汐儿在外门,处境恐也艰忧啊。”子唯眸光轻轻落在云汐清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风雨的端倪,依旧一如当初的端庄典雅,唯一有所不同的,或许便是云汐身上的气势强盛了很多,已然有了一种凌然之态。
闻言,似是想起了往事,云汐情绪略有低落,“当初还好,我年纪小,又善掩藏,只要逆来顺受忍受那些帮派的欺负,性命是无碍的,每月做徭役获得的资源,只要上缴大半,还是能留下一些,勉强可以继续修行。”
“汐儿……”子唯眼中闪现一抹担忧心疼之色。
瞥见子唯神色,云汐反而神态淡然,“子唯也不用过于忧心,我云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真要威胁到我的存在,我也会不惜手段除去,在自己弱小的时候,隐藏是最好的保护,在外门的一年半,我将自己掩藏在芸芸众生之中,虽受一些欺扰,却性命无忧,还能抓住机缘修炼自身,一举抓住机会进入内门,其实子唯真正该忧心的,应该是我进入内门以后才对。”
“之前听汐儿说,你现今师拜毓秀峰庄峰主门下,贵为亲传,想该再无人欺扰你,难道不是?”
“呵——傻瓜!”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色投下一层淡淡的光晕,在云汐清丽的脸庞上留下月的剪影,“当初在外门为了保命,我一直收敛锋芒,不曾显于人前,之后借助宗门大比一鸣惊人,你以为得罪的人还少吗?不说与我有仇的雷氏一脉,光光我领悟剑意这一点,就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炼气期,三灵根,若说我没有奇遇和底牌,谁都不会信!就算大家信了,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会信!在修仙界,杀人夺宝、搜魂炼魄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什么?那汐儿岂非处境危险?”子唯顿时大惊,停了下来。
此时两人已走至离主院颇远的内园,周围树木茂密,花卉繁多,见子唯露出焦色,云汐不得已也停了下来,与子唯相对而立,“所以自从进入内门之后,我就一直待在毓秀峰从不出门,就算偶要离开,也必定会约着二师兄同行,现在雷氏一派的人可能暂时还未查出我来,当初做事的时候,我处理的很干净,没有留下过多线索,至于其他结仇的,只要我待在内门,也不必太忧心,我现在唯一需要小心的,是一些不出世的老家伙,可能嗅到什么味道找上门,还有就是在须臾大会期间,纵使宗门尽力掩盖,还是有一些小道消息传了出去,我身上的秘密可能会引起其他宗门的好奇和打探,甚至是除之后快的心思。”
子唯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脱口而出,“那汐儿现在就不在门派啊!”
“呵——”云汐歪头一笑,“所以现在,子唯,你不要惊慌,咱们有客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刺目的亮光从黑暗中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