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扬拱手为礼,先行自我介绍,“正清派毓秀峰内门六弟子博扬,剑修。”
对方年约四十许,留了三撇短须,亦拱手道:“灵宝派沐欣峰亲传二弟子廖宏,剑修。”
两人打过招呼,随即面目肃然,周身已攀升战意,博扬手腕一抖,佩剑已握于手中,对方同样挽了个剑花,遥指博扬,战斗一触即发。
那廖宏率先发起攻击,脚步一错瞬间逼近,身法奇快,“看剑!”
博扬眼中一亮,也为对方的身法赞叹,但赞叹归赞叹,博扬的反应也不慢,迅速做出反应,长剑顺风往面门一挡,抵住对方袭来的剑刃,然后借力往后一退,举剑当空劈下,明亮的剑气在空气中划出破空之声。
稳坐于观礼席上的云汐不自觉的攥了手指,博扬将剑法习练的不错,可这也正是他最大的缺点,太过于按部就班,只会按照剑法的套路来变招,这样的打法,在面对真正的敌人的时候,恐要吃大亏,毕竟没有哪个对手会傻乎乎的按照你的套路来跟你打,这也正是之前云汐和博扬练剑的时候,特意指出之处。
博扬性子爽朗耿直,认为对战时就该堂堂正正,不搞偷袭算计,对此不知被云汐‘收拾’了多少次,却还是不怎么长记性。
每次和云汐对招,云汐的剑法总是变幻莫测,按理说,云汐剑法的基础来源于姬家剑法,姬家剑法大开大合,起势干脆去势凌厉,整套剑法施展起来如行云流水,行踪飘忽不定却又杀机重重密布,身形游走间颇有一种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磊落。
按理说,姬家剑法的磊落是最对博扬胃口的,可偏偏使剑的人是云汐,云汐生于云家,虽然自幼得母亲真传,但自小对剑之一道上就有自己的理解,就如,剑虽秉直,但决不可耿直,剑虽磊落,但决不可呆滞,剑心是否端正,取决于人心是否端正,因此,云汐在使剑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融入了自己对剑道的理解,她认为,剑修使剑,应不拘于剑术剑招,只要自己本心不蒙尘,那么无论如何用剑,均是君子之剑!
无数次的对招,云汐也始终在以此领悟在感染博扬,她的剑招变化多端,很多时候不拘一格,甚至刁钻狡猾,但偏偏剑意清亮、风骨铮铮,丝毫没有滞涩之感,叫博扬对云汐之道有了一个最真切的理解。
眼下博扬对阵廖宏,廖宏的剑势诡异刁钻,变式极多,有些云汐使剑的套路,但又截然不同,云汐不管怎样使剑,始终剑心通直,让人感到光明磊落、风骨傲然,纵使偷袭,也叫人钦佩其手段能力,但眼前的廖宏,则让人始终有一股阴冷之感,仿若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转眼之间,博扬和廖宏已对招百余,两人修为相当,功法也不相上下,因此似有些旗鼓相当,难分难舍之感。观礼之人纷纷侧耳交谈,或有品论,或有客套恭维,无外乎正清派弟子与灵宝派弟子均是青年俊杰之类。
一直慢悠悠品着清茶,偶尔才看一眼台上的庄峰主,此时似漫不经心的问身旁两徒弟,“飞扬,云儿,依你们看,此局何人胜?”
风飞扬花扇一摇风流自成,笑道:“博扬习剑时日比对方更长,且剑气运用比对方略强几分,现在虽旗鼓相当,但相信待再过百招,博扬的优势就会慢慢显现出来,所以当是博扬胜!”
庄峰主微微点头,并不评断,转头问云汐,“那云儿以为如何?”
云汐凤眸清亮,容颜端庄,淡淡应声道:“若是今日的擂台战,博扬会胜,但若是野外的生死搏杀,博扬会死!”一句话,宛若惊雷炸响!
庄峰主乃至风飞扬和几位师弟,闻言俱是一惊,随即细细思琢,待弄清云汐话中深意之后,不禁冒出一丝冷汗,云汐的话虽说得毫不留情,但却是至真之理!足以叫人警醒。
博扬太过用心于剑招,耿直于剑修要光明磊落这一点上,却不懂人性变化,只专注于剑法招式,这样并非不好,而是这样的性格,最终只会导致不通变化,过于死板,容易被人算计的结果,别说眼下他与廖宏修为相当,恐怕若是在野外生死厮杀,即使博扬修为再高一筹,也不是廖宏的对手。
从廖宏的剑法以及走势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经历过无数生死的江湖老手,这样的老手,怎么可能没有保命的手段和底牌?怎会没有不能公之于众人之前的杀招?眼下只是擂台战,他自不会将这些不见光的东西暴露出来,因此他会输给博扬,但若是在无人之处,恐怕结果就是另当别论了!
云汐一句冷冷清清的话,似不讲情面,却如此一针见血,顿时叫众人陷入沉默,片刻之后,再看向擂台上的两人,不禁闪过一丝忧虑和深思,以往的自己,一直在毓秀峰中安静而安全的修行,自以为条件优越,但眼下思来,是不是忘却了修士最重要的炼心?是不是少了风雨的洗礼,变成了温室的花朵?
对于这一点,众人心有余悸,不由自主的,包括风飞扬在内,均转身对着云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云汐微微颌首,面色清淡,“师兄师弟在毓秀峰这样的洞天福地修行,本是令人艳羡之事,这是你们的优势,自当好生利用,若能在闲余之时,适当的出门历练一番,当有进益!”
“师妹/师姐所言甚是!”纵使跳脱如风飞扬,这一刻对云汐也是真心的感激,认认真真的执扇为礼。
“云儿所言,对你们当有醍醐灌顶之用,待须臾大会之后,你们师兄弟几个,也各自领了任务出门历练去吧。”庄峰主看着眼前这一帮弟子,甚是欣慰,对自己这半抢半算计来的小弟子,更是满意几分,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两人对战的结果,果如大家猜测的那样,在对战了百余招之后,博扬取胜,对方挽剑收势,拱手为礼,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对方并未受伤,但博扬却比对方的剑刃扫过臂膀,收了一点皮肉伤,对此博扬倒是豁达,哈哈一笑收了剑,欢欢喜喜的回来向师傅报喜。
可不曾想到,一回到众人间,博扬立即发现大家沉默的氛围,尤其是大家看着自己的眼神让自己觉得毛毛的,不由挠了挠头,“怎么这般看我?我不是胜了?”
其中性情最为随和的七弟子穆子苏叹息一声,拉过师兄博扬,一字不差的将刚才众人之言尽数复述一遍,博扬在听完之后,也沉默了。
博扬认真想了一盏茶功夫,似心有所觉,慢慢挪到云汐身侧,拉了拉云汐袖子,有些委屈可怜的说道:“师姐,博扬已知欠缺,以前是我自满了,以后还望师姐多多提点,若能有空,我可还能来找师姐喂招?”
云汐凤眸微挑,看向博扬的眼中略有笑意,“师弟这张正直阳刚的脸,做出这般表情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意指博扬一个堂堂八尺男儿,长得又阳刚健硕,偏偏做出一副小媳妇之态,实在是叫人捧腹。
云汐一句话,顿时又将众人逗笑,都纷纷打趣起博扬来,博扬也不以为意,反而继续和小师姐腻歪,又让众人笑倒一片,毓秀峰的坐席之上,顿时笑声一片,引来大家的艳羡,庄峰主门下弟子,果真情谊深厚!
很快,轮到风飞扬下场了,风飞扬的对手,是青霄派首席大弟子姜逸辰,若按身份来说,本应本派首席大弟子洛璟昱与之对决才最为相当,但无奈洛璟昱天纵之资,如此年轻就已经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为,若真让他和姜逸辰对上,那才是大大的不公平,之前的交流切磋,姜逸辰虽只是以一剑之差败北,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洛璟昱有意放水,且压制了修为,给对方颜面之故,若真要对上,筑基初期和筑基后期,怎么可能有胜算!
故而权衡之下,由毓秀峰亲传弟子风飞扬和姜逸辰比试比较恰当,首先两人修为相当,都是筑基初期,此外风飞扬的身份也不低,毓秀峰是仅次于正清峰的上峰,且有毓秀真人这样的传奇,一直以来,毓秀峰在众峰之中都有些地位超然,风飞扬本身又是正清派中四大世家之一,风家的嫡长孙,身份也不可轻忽,因此,定下由风飞扬对战姜逸辰,自也有那些门中老家伙们的考虑。
风飞扬浅蓝衣衫,花扇三摇风流倜傥,本就生的俊美,这么迎风一站,顿时引来一片女弟子的欢呼尖叫,风飞扬唇角微勾露出一口白牙,端的是玉树临风、姿态逍遥,站在擂台上还有心思向周围的观众挥手致意,对此,他对面的姜逸辰是不待见到极点,眉头皱得死紧,“你到底要不要打!”
风飞扬这才慢条斯理的将视线移向姜逸辰,再次笑得春光明媚,“在下毓秀峰亲传二弟子风飞扬,请姜师兄请教!”说着吊儿郎当的抓着花扇拱了拱手。
姜逸辰额头上似有青筋在跳,不屑的冷嗤一声,“废话真多,开始吧!”话音未落,一道鞭影已破空直扑风飞扬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