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百米深的地下暗河之中,光线无法到达,漆黑的冰水中只闻汩汩流水之声,远处,有一奇异的白色光点在沉沉浮浮,待那光点飘动到近前,这才发现,竟是两个相拥的人影笼罩在一片白光结界中,女子青丝素衣,面容素淡,男子浅蓝衣衫晕染血迹,眉目疏朗,温润的白光细看之下发现,是从男子腰间的一块佩玉上散发出来,显然是一件品阶不低的防御灵器。
光点这般承载着两人沉沉浮浮在暗河中顺水而流,不知今夕何夕,或许是一年两年,又或许只是片刻光景,在这片黑暗的地下世界,时间仿佛停驻成为永恒,不知过了多久,暗河涌上地面,从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冒出头来,连带着将笼罩两人的结界也一同冲上了河面,顺着溶洞内河流淌,不时碰撞在石块或钟乳石之上,发出轻轻的水波之声。
地下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安静的,而地面上却已经翻了天,整个秘境中,无数红衣人驾驭法器来回穿梭,几乎掘地三尺,到处都可见飞舞的灵光从头顶飘过,阵法连番变换,一寸寸搜索这片广袤的秘境。
于此同时,被同时传送走的风家之人此时也发动了风家所有的力量,在秘密对所有世家贵族展开调查,一切仿若无声的暴风雨,悄然潜入。
巨大的地下溶洞仿佛一个地下王国,无数狭窄的通道连接数百石洞,大大小小怪石嶙峋,仿若置身迷宫,随处可见水流小溪,抬手皆是一片冰凉滑腻。
那沉浮不知年月的光芒,此时略有暗淡,在一次涨潮中猛的被推上河岸,躺在一片湿滑的巨石平台上,顶端悬挂钟乳石,偶有乳白色的液体滴落下来。
一直安睡在光圈内的两人,此时呼吸平稳,似乎有转醒的迹象,尤其是之前受伤颇重的男子,腹间伤口基本愈合,只是留下狰狞血迹结痂,白光渐渐散去,头顶自钟乳石上留下的白色液体,正每隔一段时间便落下一滴,刚好砸落在额头。
此时,男子微微蹙了眉头,似乎被额头的凉意激醒,在一番挣动蹙眉中,缓缓睁开了双眼,睁眼的刹那,又是一滴白色液体滴入眼眶,带来一片清凉。
风飞扬眨了眨眼,艰难的缓缓抬起手臂,这才感觉到自己还真实的活着,感受到左肩被压住的重量,侧头看去,是云汐安静熟睡的脸,之前的挣扎痛苦之色尽皆散去,也不知是个什么境况。
风飞扬就这般躺在地上,睁着双眼回忆了半响,之前的记忆纷沓而来,这才渐渐想清楚前因后果,不由扭头看了看,自己这是到了地下,意外得救?
伸手取下腰间佩玉,灵光已经有所暗淡,风飞扬暗嘘一口气,心下庆幸,幸好出门时随手带上了爷爷为自己专门刻录的防御佩玉,否则此次还不知道怎么死,关键时候,居然还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救了自己一命。
身体已经完全麻痹,风飞扬试着动了动,最后还是放弃的继续躺着,闭上双眼默默运转周天,直到一炷香之后,身体才渐渐有了知觉,挣扎着坐起,而云汐则被他抱在腿上横靠臂弯。
看着怀中女子一副不知外界的安然表情,风飞扬不由苦笑,伸手掐了掐云汐的脸,笑道:“小媳妇呀小媳妇,你这次可是欠我欠大发了,赶紧以身相许吧!”
这一笑,牵动内伤,疼得风飞扬眼泪都快出来了,“嘶——”
风飞扬索性抱了云汐,稍稍就近找了一块勉强能坐的干燥之地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疗伤,检视自身状况。
神识内敛,体内的一切顿时天地改换拉入视野,风飞扬轻叹,这一战,自己可谓手段尽出,已经耗尽全力,外伤尚且不计,光是内府受损就不轻,其中尤以最后****阵人那巨力的一掌,险些将自己丹田震裂,神识拍散,体内灵力更是消耗干净,好在经过这不知时日的沉睡已基本补足,检视了一遍,还算尚可自救。
不幸中的万幸!
抬手一抹麒麟戒,从中取出丹药服下,风飞扬索性就地运功疗伤,缓缓修复自身亏损,此般又是一个日夜过去,好在这地下洞府中,也无时辰概念。
身旁用于照亮的夜明珠,在脚边盈盈散发光泽,点亮有限的空间,头顶上的钟乳石,依旧不时有乳白色液体滴落。
滴答、滴答……
耳畔尽是水滴溅上石面的声音,有着恍如隔世的错觉,黑暗中,有一明珠散发出盈盈亮光,照亮一步之遥的距离,远远行来。
风飞扬背着云汐,缓缓在布满青苔的石面上穿行,头顶钟乳石倒挂而下,四周皆是嶙峋怪石,可供通行的空间很小,风飞扬不得不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弯腰,艰难的踏着积水往前移动。
庞大的地下空间,没有光线亦无方向,风飞扬只能随意找了一条暗河跟着往前走,想必最终是能到达地面的,就算不能有出口,只要接近地面,也能打开通道出去。
趴伏在他肩上的云汐面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修行上一路顺遂的她,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并非自身积累不够,而是心境不够,看不开放不下,心中执念太深却又找不到出路,以至于在心魔一劫中功亏一篑,心神大损。
云汐应该庆幸,她不过区区炼气期,就算突破失败亦不会要了性命,至多受创而已,若是修为再高些,尤其是那些传说中的大能,每一次渡劫都是与天争命,赢了继续走仙途大道,一但失败,便是魂飞魄散万事皆消!
云汐的修行,是顺遂的,亦是坎坷的,走了清华君的无情杀戮剑道,却偏偏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及执念,换句话说,云汐别无他选,要么全盘接受清华君的意念,将自己变成另一个清华君,要么,自己走出一条不同的道,且必须能与七情化生剑诀契合,否则,最终不是走火入魔就是身死道消,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仙路,是通达还是死路,端看云汐的悟性。
因此,也不好说云汐得到七情化生剑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尤其是她没有任何家族背景,没有能够传授的师傅的情况下,情况更加艰难,这些,恐怕是当初的丹阳真人没有考虑到的。
剑诀空间封印有清华君的意念,可以为师,但毕竟只是一道意念,不可能量体裁衣,根据云汐的自身情况来施教,只能是完全死板的照搬清华君的修行心得来指导,毓秀峰云汐有师傅,可这份剑诀的存在,云汐不敢冒险叫人知道,即使是身边较为亲近之人,修真的世界,没有谁是可以绝对信任的,这便是云汐掩藏外门多年领悟到的最深刻的教训。
随着一步步前行,风飞扬渐渐觉得有些热起来,作为筑基期的修士,其实已经寒暑不侵,对外界的温度感知不是很敏感,但此时,居然开始流汗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将云汐往上托了托,风飞扬借助明珠微弱的光亮打量四周,发现自己似乎走入了地势更低的河道,脚下的石面青苔渐渐稀少,水温不再冰凉。
微微皱了皱眉,风飞扬弯腰从一处低矮的溶洞口钻过,起身之后,头顶的空间稍微大了一些,依旧有水滴落下来,却带着淡淡的余温,温泉?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风飞扬顿时有了撞墙的冲动,在这般迷失方向的情况下,发现温泉绝对不是好事,这意味着,自己距离地面更远了,甚至,在不远的距离,会有地下活火山,否则河水不可能变成温泉。
该死的!风飞扬咬牙切齿,回身看了看来路,显然不可能原路返回,且不说自己已经穿过了多少溶洞,根本不可能找到原路,就算找到,这般地势也无法往上走。
有些泄气的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坐下,重新将云汐放到腿上靠躺,风飞扬依着身后石壁休息,身下岩石散发着温暖的热度,教人昏昏欲睡,只可惜此时的风飞扬满脑子都是郁闷。
低头看向云汐,伸出一个指头戳戳脸,毫无反应,风飞扬燥乱的心绪稍稍平复,闪过一丝愉悦,“小媳妇,赶紧醒来啊,你相公找不到出去的路啦!我是不会饿死的啦,但要是把小媳妇饿死了可怎么办?”
筑基期可不饮不食,炼气期不行,这也是风飞扬急着出去的原因。
被风飞扬戳着脸玩,若是云汐醒着,定是要一剑砍过去再附赠一口牙印的,此时云汐静静躺在风飞扬怀里,静若伏兔,没了清醒时的精明凌厉,更觉惹人怜惜,风飞扬眼光慢慢柔软,终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啊!
那以往的凛然姿态,究竟是迫不得已的坚强还是习惯的伪装,想到这段日子在云家庄之所见,风飞扬忍不住抬手轻抚她散落的额发,轻轻在额稍落下一吻,喃喃耳边低语:“小媳妇,女孩子柔弱一点也是好的。”
这一声低喃,是叹息亦是怜惜,在空旷的黑暗中带着缠绵的韵味。
“窸窸窣窣……”
细小微弱的声音,在风飞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缓缓游动靠近,淡淡的冷腥味传来,带来危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