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映衬地那双凤目愈加黯淡，勾人心魄的目光缓缓朝月晊身后看去，然后，习惯性地勾起唇角，却如同偏偏冰雪，冰凉透骨：“你回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很快便被风拂去，快的只剩下那微微张开的唇和含情脉脉的眸子。
月晊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顿时空气的压迫变大，那人一身黑衣，黑玉雕琢的面具掩饰住了真颜，墨黑色的长发披在腰间，毫无弧度的唇冰冰冷冷。
“你还是不肯摘下面具。”叶白站在原地，忽略了月晊的目光，有些惨淡地笑了笑。
那男人平淡地看着叶白，向他走去，脚步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是一个幽灵：“因为还差最后一个人。”
月晊心头一颤，那最后的人……便是他吧？呵呵，难怪叶白会那么轻易和他走来月府，难怪叶白不对他的称呼感到生气……惊讶当头，心疼却又将他从混沌之中拉出。当那黑色影子和那白色交缠在一起，月晊只感觉呼吸困难，脱口而出一声：“叶白！”
白色的梅花飘落在两人身上，一个月白如雪，一个夜黑如墨，黑白交缠，雪白的肤色落入了月晊的眸子。
“不要……叶白……不要……”月晊只能使劲地摇头，迷迷糊糊地撑起身体，抬步想要走过去，可只走了几步，九江那黑发男子指尖对他一点，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气力如同蚕丝一般一点一点地被抽走，意识却是清醒异常。
月晊睁大了眼望着叶白微微仰起头，望着那柔美的弧线，望着那如樱般的薄唇微张，望着黑发男人搂紧了叶白，深深的镶入了叶白的身体。
“叶白……”指尖明显的颤抖着，月晊明明想要闭上眼，却还是死死地盯着他们。
喘息声伴着梅花飘落的声音，重重地撞击着月晊的心脏。
叶白眼中蒙上了水雾，伸出手慢慢抚上那冰凉的面具，展眉一笑：“我……想看……你的脸……”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吻上了叶白的额头。
“你当初……为什么要走……”
“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讥讽。”
“……为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欺你。”
……
叶白垂下眼，压抑着口中的喘息声，额头透出薄汗。不知想了什么，缓缓露出温润的笑容，抬起头，从对方的眸子之中，看见了自己。
这次，他抬起了头……
与此同时，指甲也长了许多，向那人刺去。
……
那人眼中的自己，脸上多了几滴血。
那是他的，还是叶白的，叶白不知道。
只是身体，却疼的万劫不复般。
“你太笨了……”男人舔了舔叶白被折断指甲的指甲，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叶白的身体，每一次都用尽全力。
他说：“你知道么，叶白，最后一个人……是你，而不是他。”
风卷起梅花三千，如同雨点一般打在那人的身上，却如同鬼魅。
“叶白……叶白……”心忽然抽似得痛，什么东西顺着梅花的香气，涌入了身体，充满了空旷的记忆。
忘川河畔，三生石旁，那个白衣男人总是勾起唇角，眉目含情：
“你爱我吗？”
“你怎么总喜欢戴着面具……”
叶白……叶白……不是因为我不想摘下面具，而是因为摘下面具以后，你会失望的……月晊颤抖着身体，冰凉的液体滴在了袖上。
他是个纨绔，他阅美人无数，可为何第一眼……便看上了那白梅树下的人？
为什么……哈哈……因为他就是那个总是戴着面具的男人啊……
叶白干净的指尖沾血，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苍白的脸依旧那么绝美，痛苦的模样多了一份风情。男人嘴角依旧是冰冷的，不断的横冲直撞，仿佛要将怀中的人弄碎。
“叶白……叶白……我喜欢你……”若面前的一切，都是梦，那该多好……
若他还是那个纨绔，叶白还是呆望着那株梅花，他没有陪人去赏梅，叶白没有和他来月府。
那么——只要等到叶白找到了那第三千个人，自己自然会恢复记忆……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再美好的东西消失便是消失了……就如同那梅花脱枝，成为泥土。
他的记忆逐渐恢复，代表着叶白的生命渐渐消减。但……若月晊是叶白等着的那个人……那现在在叶白身上的人是谁……
叶白缓缓伸出手，拿掉了那碍人的面具，却不由得一震，张了张唇，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现在知道了么……”男人勾起嘴角，冰冷无情，伸出手狞笑着捅向叶白的胸口。
他说：“我就是你啊……”
————
天空渐渐转白，丝丝袅袅的雾气缠绕着那株梅花树。月晊逐渐转醒，头昏沉沉的，下意识地伸手去旁边抓一个东西。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圆桌上的酒坛倾在桌面，酒水顺着桌面蜿蜒，曲折复杂的曲线过后，滴落在了泥土中。
什么都没有了……月晊苦笑着起身，没有抚平华丽衣裳之上的褶皱，也没有拍落锦衣之上的泥土，只是呆呆地望着昨日那人坐的石凳，眼前缓缓浮现出那人的脸。
银发如瀑，白衣胜雪，妖美的眸子之中盛满了温柔。
昨日他望着自己的身后，含情脉脉。祸国殃民的容颜却那么孤独无助，仿佛那人心中，什么都没有。
他总是站在梅树之下望着梅，深情的注视让人沉醉。
他却又是那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走。
谁都不回想到吧？那么温柔的人，手中满是鲜血，就像昨日，深深的陷入泥土。
梅花树上落梅三千，梅花树下三千葬梅。
“若你可以在梅花树下葬下三千人心，你就可以看见我的脸。”
当初月晊为何要这么说？月晊垂目，嘴角泛起笑意，因为当初她想要利用叶白来提升功力，人心无疑是最有营养的东西。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叶白千年在梅树下埋下的念想成精，给了叶白解脱……
行过长安城河，驻足于河边，寻找着那株梅树。
再无看见那白衣胜雪，美若谪仙的男子。梅花凌寒独自开，却不想天空不作美，一场雪便可将他掩埋……
叶白……叶白……终究成了一个孤魂。
月晊手慢慢抚摸上梅树干，轻柔地仿佛是对待自己的爱人，深情地注视，然后看着看着，便眉角一弯，痴痴地笑了。
叶白，我喜欢你。
花瓣如同仙境般随风坠落。
月晊一世许风流，执扇轻笑
万人从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
月晊立于河旁赏这梅花三千，眯着眼满是颓废。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他夜夜驻足酒祠，笑着自言自语。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香人人自迷。
“叶白……我知道你在我身边。”
“呵呵……我的叶白果然是个美人……”
“叶白……我喜欢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