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首相为国家安全计,提出《非法集会法案》(Seditious Meeting Bills)与《限制言论自由法案》(Gagging Bill)。这时那些主战议员面对群众街头暴力,都噤若寒蝉,低头不敢表态。反对党议员中的雅各宾党人(Jacobism)福克斯(Fox)与谢里登趁机挟民意坚持反对这两个法案,宣称这伤害人民言论与集会自由的基本权利。当威伯福斯站起来要讲话时,这两人还用手肘暗推一下,以为前次他们投票支持《禁止贩卖奴隶法案》,这一次威伯福斯一定为他们说话。
没想到威伯福斯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是自己理性的管理者。但是当人不再使用自己的理性,容许别人用煽动的言词、激动的言论来取代自己的理性,这种有组织的混乱,等于是在挑战宪法容忍的极限。为维护国家的宪法,国家有权利用法案要求人民集会需获官方的许可。地方执行官有权利用力量解散煽动性的集会,使愤怒与仇恨能在群众中慢慢地沉淀下来。”最后这两个议案获得通过。
各地的激进群众咆哮:“威伯福斯!你这个骗子!最虚伪的人!自由的背叛者!”一夕之间,他成了全国偏激群众怒气发泄的对象。威伯福斯对友人写道:“真正的自由会尊重别人的自由,不然就成为个人仇恨或骄傲的光明外衣。福克斯最常高举自由,但我一直怀疑他的动机。今天我才看清他是着重自己的利益,多于国家的利。”
激进反对的议员威维尔(Wyvill)带着一群激进分子,到威伯福斯的选区约克郡,召开非法的群众大会,声明要单挑威伯福斯辩论,日期定在12月1日。这个辩论大会吸引了各地的激进分子与约克郡选民参加。等威伯福斯知道这个群众大会时,时间巳经逼近了。威伯福斯大惊,反对者的诡计非常狠毒,如果他要去,可能路途遥远,时间赶不上;若不去,乡村父老会被对方片面之词诱骗。更糟的是,当地安全官已经集结重大警力,准备对这个全国首度的非法集会,实施必要时的武力扫荡。
威伯福斯决定连夜搭驿马车回去。伦敦当局要派一队骑兵护送他回去。克拉朋联盟的弟兄们建议他自己回去:“骑兵的保护反会在大会中招致暴民的攻击。”威伯福斯决定只身赴会。议会里福克斯那一派的激进分子还讥笑道:“你们看,这个人终于尝到爱乱说话的痛苦滋味了。”
伦敦以北的道路风雨交加,特别加挂马匹的驿车在泥泞的路上直奔。威伯福斯看着路边的树枝被大风吹得摇摆晃动,他的心也是一样地惧怕不安,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他在马车内祷告:“无论结果如何,求主在这个危难的时候,坚固我的心。”马跑累了,就沿途更换马匹。经过三天两夜的急驰,到了大会所在地。
威伯福斯风尘仆仆地下了马车,没想到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约克郡的选民相信威伯福斯一定会来,他真的来了。已经占据讲台的威维尔和讲台周围的激进分子,反而一时不知所措。人群让出一条通道,让威伯福斯走到讲台下面。他平静地说道:“威维尔议员,请不要在不合法情况下召开群众大会。如果要辩论法案,可以堂堂正正地在国家大厅中辩论。”威维尔反驳道:“人类最开始的法律,就是保障人有权在任何公众场合有自由辩论的机会。”威伯福斯答道:“那么所谓的自由辩论是什么?就是给对方一个公平的机会来表达他的意见,不是吗?”威维尔议员不得不让出讲台,并叫台下起哄的激进分子安静。威伯福斯上台,作了一生最精彩的演讲,每一句话都简短、有力、清楚、合理。他一讲完,威维尔不肯再答辩,他知道所有的人心都转向威伯福斯了。
事后威伯福斯在日记上写道:“任何成就,我都看为小事。我很清楚,我的政治生涯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废除奴隶制度,并且为此尽心竭力。我若有什么成就,那是上帝的高举。喔!主啊!愿我成为神手中的器皿,来拦阻邪恶的事。”
28.友谊的安全感
1796年威伯福斯再提《外国奴隶法案》。支持与反对的双方都充分动员。投票的那晚,意大利的歌剧《I Dui Gobi》在伦敦上演。在这关键时刻,6名支持废奴的议员没来投票,看歌剧去了,以至反对法案的一方以74比70四票之差获胜。“哈哈!威伯福斯一直说反对贩奴是重要的事,结果呢?他的人跑去看歌剧了。看来歌剧更重要啦!”受不了敌人的刺激及那六个看歌剧的议员朋友,威伯福斯回家既生气又失望地病了一场。
隔天夜里,威伯福斯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你——你是米纳尔吗?”“是的,威伯福斯。”米纳尔是12年前把福音传给威伯福斯的人,剑桥大学教授。“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最近要被国王召见,任命为剑桥大学的校长吗?”“是的!但我认为来陪你比较重要。”“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是朋友。”米纳尔的友谊坚固了威伯福斯,免得他因为对友谊失望而成为一个封闭心门的政治家。
29.《真实的基督教》
当身体逐渐康复时,威伯福斯决定为他的政治信仰写一本书。1797年4月12日,这本书的第一版(A Practical View of the Prevailing Religious System of Professed Christian, In the Higher and Middle Classes in this Country,Contrasted with Real Christianity)出版了。这本书后来流传很广,译成五种语言,书名又简称为《真实的基督教》(Real Christianity)。它与现在政治人物出版的竞选传记大不相同。他主要在高举耶稣基督与《圣经》,而非他自己。威伯福斯深信,很多人喜欢听他讲话,不是因为他的口才,而是他心里面的耶稣在吸引人,他只是个器皿。耶稣基督改变了他的生命,他愿以《圣经》作他政治法案的权威。他劝勉人多跟随耶稣,多读《圣经》,遵行《圣经》的话。这本书读起来不像政治书籍,倒像福音册子,以至许多人看了信耶稣,包括政治家伯克(Edmund Burke)、巴瑟斯特(Apsley Bathurst,后来成为英国外交部长),小说家里士满(Legh Richmond),农业学家杨(Arthur Young,1741-1820)等。很多议员看了这本书,都惊讶威伯福斯在政治界这么多年,“竟然”仍是一个相信三位一体(Trinity)救赎论的基督徒。他不像那些统一神灵派(Unitarians)的社会改革家,光讲在社会改革上运用《圣经》原则,心里却排斥对《圣经》真理的持守与属灵追求的热切。威伯福斯是“属基督的政治家”,不是“属政治的基督徒”。前者是以基督为中心从事政治,后者是被政治力量所控制的基督徒。两者都表现出对政治的负担,但实质上却完全不同。
1798年英国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贫穷的爱尔兰与富裕的英格兰合并,这就是有名的《联合法案》(Act of Union)。这个合并带来一个很敏感的问题,爱尔兰是天主教国家,天主教的权柄牵涉到罗马教皇,那么合并以后国家的权柄应在谁的手中?英王乔治三世提出:“爱尔兰合并以后,以前的爱尔兰议会解散。而且,从此天主教徒不得有参政权,不得成为议员。”
这时候敢反对国王的人,出人意料的,竟是威伯福斯。威伯福斯说:“我们不能因为信仰不同,就定别人为大罪人。国家既然有天主教信仰的人,就让有天主教信仰的人成为议员,代表天主教徒的需求。以政治的歧视压迫不公平地对待天主教徒,只会促使不同宗教的对立与仇恨。日后因宗教歧视所迸发的复仇火焰,绝对不是用政治方法所能熄灭的。”对于那些讥笑他是“狂热的基督教徒,竟为天主教徒争取政治权力”的人,他说:“没错!因为任何宗教都太个人化,该有其被尊重的空间,是政治力量所不该触碰的一面。”
他又说:“一个基督徒政治家,应该用公平的眼光去看事情,寻求公义,而非以狭隘的眼光去歧视异教徒,或在公众的事情上特别偏向自己的宗教。一个基督徒政治家,不怕异教徒与无神论者的挑战,因为他得胜与否在于神。因此凡事都该追求公平。一个基督徒政治家该担心的是:他有没有用不公平的方法去胜过对手。我经常思想,我的职业应该是‘基督的使者’(Ambassador of Christ),给人民较多的法制公平,与公共事务道德的改善。”10年之后,议会通过天主教徒有参政权的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