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宝呢?”顾淮桑状似随意得问道。
知道她来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袁宝婷在这里,纪若白也没有隐瞒,淡淡开口:“房间。”
“啧啧。”顾淮桑微眯双眼,看着纪若白蓦地笑道,“衬衫纽扣只扣了三颗,皮带也没了,亏你还有脸去开门。”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掩唇笑得更欢,“还有时间穿衣服出来开门,想必是没吃成。”
面对她的挑衅,纪若白全然没有理会,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得说:“有的东西适合细嚼慢咽,有的东西吃太快才不至于太早厌倦。”
这句话分明是影射她,顾淮桑闻言紧了紧拳头,轻哼:“别说是自己吃不下?”
“姐……学姐?”房门打开,袁宝婷站在房门前惊讶得看着正大大方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不由揉揉眼睛,直到看到熟悉的顾淮桑式的笑容,才惊呼一声小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她。
“怎么了?我们的婷宝是不是被人欺负了?”顾淮桑接住妹妹的拥抱,笑着捏着她的小脸抬起来,装作自己端详,“哟,别说,胖了不少,脸蛋还红扑扑的。”
袁宝婷脸色一红,下意识得拢了拢身上刚套上的衣服,然后捉住她的手问:“学姐,你怎么才回来?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顾淮桑余光瞥到一旁的某人脸色稍稍沉了下去,心底暗暗爽着,对着袁宝婷笑得更加温柔了:“还没处理好,但是这边有事要我处理,我先回来看看,顺便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袁宝婷点头,她能看出姐姐眼底掩盖不住的疲累,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头:“学姐,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小白……若白他也对我很好。”
袁宝婷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稍稍有点不好意思,说到底她还没正式跟姐姐说她和纪若白现在正在交往,而且纪若白也就在旁边,这让她有种当着他的面袒露心事的感觉。但是她更明白自己现在应该要这么说,她并不知道姐姐的处境现在有多难,所以只能在小事上让她更加放心,更加没有顾虑。
她已经擅自逃出来,不能再拖累每一个人,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姐姐。
顾淮桑和袁宝婷一母同胞,小丫头眼睛里藏不住事情,顾淮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想法。心底微微有些干涩,她拍拍袁宝婷的脸,叹了一口气:“他敢对你不好么?”
袁宝婷磨蹭得从顾淮桑身上爬下来,然后下意识侧过头去,却发现纪若白正盯着自己的脚看,她不由看向自己的脚丫子,才惊觉自己刚才出来得太匆忙,居然没有穿拖鞋。
不好意思得缩了缩脚丫,纪若白才转过视线,那种似有似无的压迫感稍稍消失了,袁宝婷才挠着头转而问顾淮桑:“那今晚你要回家睡觉吗?”
纪若白侧脸微动。
顾淮桑有所察觉,然后笑着摇头:“不了,我还要去一个朋友家,你继续住这里,家那边也暂时别回去了,你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袁宝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坐了这么些时候,人也见到了,也调戏了,顾淮桑想着也够时候走了。于是她站起来,弹了一下袁宝婷的额头:“我该走了,你送送我。”
这是要单独说话的意思,纪若白和袁宝婷都听懂了。袁宝婷傻乎乎得就要站起来,谁知道下一秒小腿被纪若白捉住,他低着头把一边自己的旧拖鞋拉出来给她穿上,高大的男人,低下头去给她穿鞋,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却怎么看怎么让人感觉窝心。
顾淮桑一边把两人的动作神情都看在眼底,直到纪若白穿好了说了一声“好了”,她才拉过一脸红晕的小妹往外走。
下了电梯,两姐妹走在高级公寓区的林荫小道上,周围凉风习习,是秋天的味道。
“C市最好的一点就是四季分明,秋天最舒服,还有红枫叶。”顾淮桑看着头顶的枫树笑了,“我记得我当年毕业后一个人来,C市正是开满了枫叶的时候。”
袁宝婷本来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因为是男款的,所以很大,衬得她的小脚丫更小了。闻言她轻轻抬起头,一片凉风之间,顾淮桑微笑着的侧脸竟然看起来很悲伤。
那种悲伤袁宝婷当年见过一次,是在姐姐的房间,她那时候才十几岁,也不敢出声,一个人躲在房门后面,透过缝隙看着不同于往常的姐姐。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好像还是夏天,姐姐大学毕业后的暑假。
那一晚虽然没有红枫叶,但却有海的咸味,像是眼泪的味道。
袁宝婷喉咙一干,然后无意识得捉住了顾淮桑的手臂,等她“嗯”了一声望过来,袁宝婷本来抿着唇的,下一秒却笑了:“姐姐,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的……我长大了。”
顾淮桑似乎怔忪了片刻。
当年似乎也是这样,最小的妹妹怯怯得靠近,然后小手握住她吹了一晚已经冻僵的手,大大的眼睛担忧分明,说:“姐姐,婷宝在这里。”
眨眼间,婷宝已经这么大了,却还是没变,对她,对他们,一如既往。
顾淮桑深吸了一口气。
“婷宝,姐姐没用,可能不能全程都把你藏着了。”美目望着无边夜色,顾淮桑低着声音道,“大哥已经寻到了C市,我现在和他对着干也越来越吃力,看来大哥真的生气了。”
见袁宝婷蹙起眉头,顾淮桑伸手抚上她眉心:“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现在藏在纪若白身边,他有这个能力把你保护得很好,这才是我放心让你住在他家的理由。婷宝,你要记住,一个男人无论有多么深沉,只要对你毫无保留了,那就是爱,如果有朝一日纪若白愿意对你毫无保留,只能证明他很爱你,像他这么骄傲又心思沉稳的男人,一旦爱了,就不会中途停止,但是你要看清楚,我说的毫无保留,是最纯粹的毫无保留,是你自己认为的毫无保留,如果对他还存有疑惑,不要轻易把自己交出去。”
顾淮桑抚摸上袁宝婷的脸颊:“男人可以把身体和心分开,女人也可以,不要以为把身体交出去了就叫托付,真正的托付是身心托付,然而真正的伤心是身心皆伤,你明白吗?”
袁宝婷不懂什么叫真正的伤心,但是此时此刻的顾淮桑,却让她很心疼。
“那要是真的身心皆伤了,该怎么办?”
顾淮桑望着月色沉默。
“那就不要了。”
朗朗星空,夜色明媚,顾淮桑站在其中,缓缓低喃。
“就算再怎么爱,但是也轮不得那人一次又一次得糟蹋。”顾淮桑揉揉袁宝婷的头,这一刻,她的眼中似乎什么都没有,连笑都是虚的,“就当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袁宝婷不知道此时此刻顾淮桑的心里在想什么。
但她知道,她似乎放弃了什么。
那或许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姐姐的笑容不会那么轻,仿佛快要散到空气中去。
把姐姐送走之后,袁宝婷还站在门口怔愣着,但是没过多久,肩膀一沉,一件男式外套把她完全包住,袁宝婷回头,纪若白俊美的脸庞比夜色还迷人。
他没有说话,陪着她站在楼下,看着愈加深浓的黑暗点缀着一点隐约的红色。
“不要胡思乱想。”彼此沉默中,纪若白开口,声音温凉如玉。
“啊?”
“我不是江淮岳,你也不是顾淮桑。”纪若白牵着她的手,然后转过身来,把她连人带衣裹好,“我不会蠢到让自己的女人背负那么多,所以,你无需多想。”
袁宝婷微愣。
他早就猜到了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下来和她说这么一番话。
在她有片刻迷茫的时候,适时得把她所有不安全部吹散。
“我相信你。”
袁宝婷抿着唇笑了,然后朝他伸出手去。
纪若白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然后一把把她抱起来,大得宽松的拖鞋因此摇摇欲坠,袁宝婷忙把脚尖举起来,纪若白看着她的动作,再看看她一个个小萝卜似的温润脚趾,说出了刚才就想要说的话:“以后,不要不穿鞋到处乱走。”
袁宝婷点点头,搂紧了他:“我们上去吧,好冷。”
这样寂寞的夜里,那般寒冷,幸好我不是孤身一人。
其实女人的要求很简单,不过是能有个人,在你孤身一人的时候在你身边,可以什么都不说,可以什么都不做,女人有时候要的只是一种陪伴,一种寄托。
就算是多么坚强的女人,也承受不住太久的寂寞。
纪若白看着怀中慢慢睡去的袁宝婷,她的眉眼在他的安抚下正慢慢舒展,顾淮桑带给她的些许惆怅在睡梦中渐渐看不出来。
他一向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因为以前没有拥有过。
但是现在,他和她一样。
一样容不得对方独自寂寞或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