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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借条

要做一个生活的强者,艰辛泪、失落泪、苦涩泪告诉我:发掘自身独特的价值,找到真正的位置在于开拓与拼搏。所以,我曾经给自己起了个别号“梁搏超”。

如果不是看到梁贵今上学时代保留下来的一个花皮日记本,解语真不敢相信,他还会写日记,他还知道“苦涩”这个词儿,日记本的扉页上是“撩风踢脚”的蓝墨水笔迹:“在生活的旅程中我已经走过了十九年,我游戏生命……有过得意,有过甜蜜……”每个笔画中带“捺”的字都让梁贵今写得出了行。日记本只有薄薄十几页,断断续续记了些在学校打架斗殴、称王称霸、惹是生非的经过,记了在他根本不知道“奸”是什么,只认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大概就是奸,为了好玩,纠集了几个同学,把各自的红领巾拿出来,遮住半个脸,去捉老师的奸。每篇日记的末尾梁贵今都要言不由衷检讨自己的不对,保证下不为例。日记本没用完,有几页是空白的,最后一页上写着“小毛现金仨百”是竖写的,字迹和前面的不一样,没有落款和日期。

布置新房的时候,梁贵今拿出他的日记本,交给解语,说:“给我放好了。里边记的是我年轻时候的真实事。”

“这小毛是谁?”解语翻看着,当时就问了。

“毛守义。他借我的钱打的借条。”

“这都快六年了,还没还?”解语对照日记本的日期问:“三百元不多,但够买辆新自行车了。”

“以前,见了我,每次都说明天还。现在不说了。我也不要了。”

“你不要,他也得想着还,都是些啥人了?”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造枭雄,赶上改革开放的大好年头,梁贵今调动了他的智商,瞄上了利润很大的煤炭业,他组织起一个运输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人生。好多时候,解语也觉得梁贵今是个人才,运气不坏。她看着他创业,开始还担心他太主观、太自信,会栽跟头,商场上,好多人磨炼了十年八年甚至半生时光都一事无成,可梁贵今靠着胆大心细,能说会道,舍得抛银弹,再加上点无赖嘴脸,几年下来手下拉起几百号人,白道、黑道都玩得转,生意越做越大,腰包越来越充盈。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的目的直抵吃喝玩乐。只要不违法乱纪,怎么过瘾,怎么高兴,怎么刺激便怎么玩。基于这样的人生准则,梁贵今身边聚起无数三教九流的朋友。毛刺便是其中之一。

毛刺是别号,大名毛守义,因一头乌黑而自然卷曲的头发得了这个别号,毛刺开过川味饭店。倾其所能付出财力、物力、精力,因成本太高,不火;梁贵今带各路兄弟去捧场,还是不火。之前,毛刺做过多种营生,玻璃店、小杂货店、肥皂加工业……干什么都是赔。就像炒股遇上熊市,跌的惨了,脸都绿了,可毛刺有一点和梁贵今一样,一直交着桃花运,女朋友换得像“走马灯”,他常发一些黄图片给梁贵今,甚至还有他和女人做那事的,不是真做,是摆个下流的姿势拍了照。毛刺用一场接一场的桃花运来证明他能耐。梁贵今看不过了,收他做了小弟,就是跟班跑腿的。俩人算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神蝠山看桃花回来之后,何可至和解语说了大清早看到梁贵今从私家宾馆离开的事,何可至用的是打哈哈的语气,何可至说:“或许他只是路过,我没看清。”

“他晚上常不回家,还不是在外面鬼混?”解语很少和何可至谈家事,毕竟是心里的一块痛,但他问了,她也不想瞒着:“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早就想离,因为儿子还小,现在只是对付着过日子,谁都不管谁。”

“夫妻之间还是要多沟通,成个家不容易,有缘才能走到一起,多想他的好。”何可至劝,解语并不想深入谈这个话题。婚姻问题,别的人再说什么也是隔靴搔痒。

毛刺终于在一个红灯闪烁的丁字路口追上了解语,他气喘吁吁地说:“嫂子,你别误会。我们约了人在‘天星’玩麻将。客人本来要去家里的,梁哥说你今天休息,在家收拾,怕吵着你。”

其实,解语跑出来就想开了:梁贵今背着自己还不知怎样荒唐呢?这是正好让她给遇上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没看见。只要他还顾着这个家,就将就着过,等儿子梁音大了,再谈离婚的事。前几天,解语给江苏打过去电话,梁音接了,儿子太调皮,解语每次打过电话去,他多是不接,在那边亮着童音叫:“奶奶你告诉妈妈,我正忙着画画。我画了孙悟空,和美羊羊打架,把美羊羊的鼻子打歪了,还流了鼻血。”这次梁音不但接了电话,还在电话里和解语说了好多话,他说:“你问奶奶,我是不是画得很好。奶奶说让我多画几张,送给你做生日礼物。”梁音稚声嫩气的声音惹得解语鼻子酸酸,想要泪落。

梁贵今再不好,可他是儿子他爸。

“真的,嫂的,我不骗你……这不客人已经到了。”手机铃响,毛刺边接电话,边说。

“你去陪客,我没事。”解语恼着脸,她烦这个毛刺,看到他,就想起他欠她的一辆新自行车。后来的日子,毛刺还不知又欠了梁贵今多少钱呢,可解语一直记得那张三百元的欠条。

解语不玩麻将,也烦看到别人玩,记得刚成家的某晚,梁贵今邀来几位朋友在客厅打通宵,隔着两扇门、四层的玻璃都能听得见他们的叫嚷声和“嘬啦嘬啦”的洗牌声……解语听得头皮都要炸了,她劝自己宽容点,可恼怒一浪浪冲过头顶,搅得她快要发疯,想喝水,不好意思去倒;想如厕,不好意思穿了软塌塌,没有型的睡衣出去。

次日,整个人无精打采,憔悴无比。

梁贵今还算知趣,以后,只要解语在家,他便不领人去家里玩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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