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理最早实践了毛泽东“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并且成绩卓著。他作品的最大特点是艺术形式和语言技巧上的民族化和大众化,体现出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小二黑结婚》便是他的代表作。作品写于1943年5月,它借农村中的一个恋爱故亊,描写了新生的进步的革命力量与落后恳昧的迷信思想,特别是横行乡里的封建恶霸势力之间的尖锐斗争,歌颂了共产党领导下的农民革命力量的威力和胜利。在艺术表现上,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
首先,塑造了几组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人物形象,这就是二诸葛和三仙姑,小二黑和小芹,金旺和兴旺。
二诸葛和三仙姑是深受封建迷信毒害的旧人物,是两个落后的性格各异的家长。二诸葛老实胆小,憨厚善良,愚昧迂腐,迷信八卦。三仙姑好逸恶劳,装神弄鬼,妒忌泼賴,轻浮放荡。他们都反对儿女自由恋爱。作者对他俩进行了善意的嚷讽和含笑的批评。
二黑和小芹是新生的革命和进步力量的代表人物。他们漂亮聪明,善良纯洁,勇于追求。为了婚姻自主,敢于与封建家长和金旺兴旺等乡间恶霸势力进行顽强斗争,作者热情赞颂了他们的这种梢神。
金旺和兴旺是农村恶势力的代表。他们先是当土匪,残害人民;混入村政权以后,又继续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最后终于被判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作者通过他俩的可耻下场,写出了反动势力必然灭亡的命运。
这些形象,个性都十分鲜明。特别是二诸葛和三仙姑,已成为中国现代文学人物画廊中的艺术典型。小芹和小二黑则略显单薄,但他们在文学史上有不可替代的意义。
在塑造这些形象时,作者很少对人物作静止的描写和心理分析,而是将人物放到故事情节的发展和尖锐的矛盾冲突中,通过其自身的言行来展示他们性格的。如二诸葛“我今年是罗眼星照运,要谨防带孝的冲了运气,因此哪里也不敢去,谁知躲也躲不过”之类的迷信言论和“摸了摸脸”取出制钱占卦的行动,使二诸葛迷信迂腐的形象活脱脱站立在读者面前。作品还用侧面描写的方法塑造人物。如通过村里青年的行动和妇女的眼光跟着小芹二黑转,写小芹二黑的漂亮英俊,通过在区政府看热闹的群众对三仙姑的评论,写三仙姑的可笑打扮,这些都十分生动。
其次,情节结构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作者礅我国古典小说,民间说唱艺术的精华和“五四”以来新小说的长处为一炉,形成了一种具有独特艺术个性的民族形式。作品故事性极强。情节连贯完整,大故事套小故事,环环相扣,层层推进,有头有尾,引人入胜。
前5节是故事的发生。让三组人物纷纷出场,叙写有关他们的一个个小故事,让读者初步了解他们的面貌。这些小故事又是围绕二黑和小芹的婚亊这一大故事大情节主线展开的。通过这些小故事,摆出了阻碍和破坏二黑和小芹婚事的两种力量;同时人物性格也逐步得到了展现,为情节的进一f步发展作好了铺垫。这五节文字又有其独特的结构;前一节;结尾的内容,就是后一节开头的内容。这种联珠似的结构,’读来亲切顒畅,严谨自然。
6~9节为情节的发展部分。写金旺兴旺迫害二黑和小芹,成召开了两个斗争会;三仙姑出于妒忌和自私的心理,为小芹包办许亲;金旺和兴旺进一步迫害二黑和小芹,搞所谓“拿双”;金旺兄弟捆走了二黑和小芹以后,二诸葛算卦占卜吉凶以及三仙姑打闹二诸葛等。矛盾逐步发展到髙潮。
10—11节是情节发展的离潮。二黑和小芹的问题非解决不可了。二诸葛和三仙姑分别被叫到区政府,他们各自进行了一番可笑的表演之后,区领导借助民主政权和政策的力量,教育了他们,解除了两项包办婚约,肯定并支持了二黑和小芹的自由婚姻,宣告了自由婚姻的胜利。
第12节为结局。二诸葛收起了八卦;三仙姑换了打扮,撤了香案;二黑和小芹结为夫妻;金旺和兴旺被抓批斗、被判刑。整个故事以大团圆的喜剧为结局。
这样的情节结构,可以说是通过改造并发展了的一种全新的“评书体小说”,很适合于中国农民的审美情趣。
再次,语言平易朴素,鲜明生动,幽畎诙谐。不论叙事写人还是人物对话,语言都完全口语化了,都是农民的口气和习惯。但是,这种口语化的语言又不是口头语的机械搬套,而是经过加工提炼的人民大众的口语。比如“两个女人滚成一团,二诸葛一个人拉也拉不开,也再顾不上研究他的卦。三仙姑见二诸葛老婆已经不顾命了,自己先胆怯了几分,不敢恋战,少闹了一会挣脱出来就走了。二诸葛老婆追出门来,被二诸葛拦回去,还骂个不休。”这段叙述,完全是口语。把二诸葛老婆的气愤之极和拼命发泄,三仙姑的色厉内荏和胆怯知趣,二诸葛的惊慌失措和无可奈何都描写的惟妙惟肖。特别是“不敢恋战”一句,其诙谐风趣使人忍俊不禁。再如人物语言,也完全个性化了,诸如二诸葛的“恩典恩典”“今日不宜栽种”,“官家规定”,“命相不好”之类,三仙姑的“米烂了”,“前世姻缘由天定,不顺天意活不成”“区长老爷,你可要给我作主”之类。读到这些句子,愚昧自欺,装假骗人的两位“神仙”就活现在读者眼前了。这类极符合人物性格的个性化语言,在作品中俯拾皆是。在当时我国农民文化层次和审美鉴赏水平还相当低的情况下,赵树理在语言上的这种刻意追求,既是十分必要的,也是难能可责的。
《原我(中师文选鉴赏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