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沙洼洼包产到户的事情就结束了。集体的东西包括土地、牲畜、农具全部分完了,连饲养场和场上的土粪都分完了。大家说比当年土改分地主家东西分得还干净。
大家说当年地主家的东西,是人家挣下的,是人家苦下的,也是人家省下的,分起来不好意思。现在队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是自己汗顺尻子苦下的,不分光了,留给谁?
大家都悄悄说,就是的,对着哩,不全部分光了,留给谁啊?
集体的东西就这样一下子全部分光了。
这样一来,马善仁家就有了一些想有却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它们是:
一头老牛,一头独角母羊,一辆小驴车,5亩承包地,300斤麦种,120斤苞谷,20捆青草。
分完这些东西的当天下午,上面下来的工作组站在一片狼藉的饲养场上,对聚拢来的社员们说:
“以前的人民公社,现在已经改叫乡人民政府了。你们这里以前叫沙地大队第一生产队,从现在起,沙地大队就开始叫沙地村了。你们一队嘛,以前叫沙洼洼,以后就叫沙地村第一村民小组了。以前的队长代二,你们以后就该叫他组长了。大家欢迎。”
大家心里都在琢磨集体还有啥鸡巴东西没有分,一时就忘了拍巴掌。
见没有人配合,工作组脸色猛然变得怪怪的,用很重的声音说:
“下面……请老代同志讲话。”
老代蹲在地上没有反应过来,工作组不得已做了个手势,他也没有看清。因此工作组不得不用力搡了搡他,以示责怪和提醒。
老代愣了一下,抖了抖披在身上的军用大棉袄,响亮地抽了下鼻子,又吭了一声,才十分不悦地说:
“现在集体啥球都没有了,还叫我当这个鸡巴队长有啥用?集体啥球都没有了,我还讲啥哩——不讲了。”
说完老代就甩开两条树墩一样的短腿,大步流星地回家去了。
工作组扶了一把眼镜,看了眼晃荡晃荡远去的老代,收回目光对着稀稀落落的人群说:
“妈拉个巴子的,就这,散会。”
回到家后,马三多对他爹马善仁说:
“爹,我们家的牛是黄色的。”
马善仁说:“我知道,它叫老黄,今后你还叫它老黄好了。”
马三多说:“我们家的羊,是白的。”
马善仁说:“嗯,那我们就叫它小白吧。”
马三多想了想说:“唉,咱们家要是有一头毛驴就好了。”
马善仁说:“要是有一头毛驴,你叫它啥?”
马三多说:“我叫它爹爹。”
马善仁一挥手,啪地在马三多脖颈上抽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