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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最后的珍重

颠沛沧桑的生活常常会令人感到难言的迷离恍惚,也会使人类的感情深层涌动着许许多多的共鸣。那些人性人情的深邃复杂常使我有彻悟之感。

人在离乡别井,焚稿葬花,或在辞别亲朋,告老离职,那一刻中,暗潮般涌来的凄楚惋异会蓦然拍击他的心扉,使人暗然神伤,使他咂品着淡淡的惆怅,眷恋着那将失落的一刀。

但,这些只是一种辛酸的哀愁情绪。

让它去吧!告别故乡老井,只要他热恋故土,总会重新回来;远离亲朋,情谊牵系,有一天仍会再次相逢;残花凋零,明年的春天,枝头仍会缀满蓓蕾,退休离职,只要他热爱人生,仍会在晚年间重新创造生活!

小时候,我跟父亲去看戏曲。在舞台的古道长亭旁,荆背着长剑,和他的朋友们慷慨诀别,一曲“风萧萧兮易水,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歌。教人肝胆欲裂,令我热泪夺眶而出!这个最后诀别的场面,竟让我在记忆里深藏至今,在我意识里涌动着珍重的波澜。历史名人的生命光辉激发我,那么在现代平凡的生活中,有没有同样令我长久沉思在记忆深入的事呢?

最近,我读到美国《读者文摘》89年3月号一篇文章,《让樱花开罢最后一春》,描述发生在日本九州名城福冈市南区的事;那城郊水库有条四米宽的公路,每逢上下班,来往和数万辆车只能在这条窄路上慢行,福冈市当局为改善交通,规划把这条窄路扩建为十二米宽的大道。施工时,必须把水库旁的一片樱树林砍掉。时当春天,这片约有四五十年树龄的茂盛樱树林,久久不忍下手,下午,有人在那最大的一棵樱树上挂上一条布幅,写着:“但愿福冈市长宽限二旬,让樱花艳此最后一春。”这布幅的请愿不胫而传,传遍全市。第二天,树枝上又挂出幅福冈市进滕市长的署名布幅:“让樱花开罢最后一春。”于是,全市沸腾起来了。花匠专家义务为这片樱林施肥剪枝,市民们都涌到这樱林中,观赏这最后一茬花。十天后,樱花开了,漫天的轻红衬托福冈南区的碧空,似是竭尽艳色,以志永别。

这则描述,令我的情感产生了悠长的共鸣。这樱林的最后,在人类的厚爱中竟是如此动人,愈是最后,愈受珍重,愈更显示最后的壮烈。这壮烈的美丽在于被珍重的过程中。

几年前,我邻居的女儿,四岁的小岚,突然得了恶疾。这小女孩在呀呀学语时便常到我家里。那时,由于我太忙,没有关注这女孩的一切。小岚住院后得到许多人的照料。后来她终于有了新的归宿。

伟人与凡夫的感情世界无分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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