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尘闻言,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震惊地看着面露愧色的凤瑾萱,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笑道,
“的确不是一般人。”
“白逸尘!都这个时候了……”
“好了,你快去让人打盆水了,还有再要一壶刚刚烧开的热开水。”
凤瑾萱刚要发火,却被白逸尘给打断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宫冥澈只得作罢。
连忙起身去叫人端水来,将毛巾大湿给他敷上,又亲自去烧了开水。
刚拿了开水进来,却看到白逸尘正在给宫冥澈解开衣服,而疏风也恰巧在这时候进来。
刚开始疏风看到她也在,眼神很不友好的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走到床边去看他们家王爷了。
凤瑾萱也跟着进去了,看到宫冥澈被揭开的黑色长袍下,白色衣衫胸口处,被鲜血完全浸透了,甚至可以看到那里衫下面的溃烂的伤口。
那伤口她记得,正是那日在竹林她一剑刺过去伤到的,没想到伤口居然那么大,那么深。
“大家都先出去吧,这里人太多,帮王爷处理伤口需要绝对安静和干净的环境,只要凤小姐和疏风留下就可以。”
得了白逸尘的吩咐,原本围在屋里的众人都连忙退了出去,只留下凤瑾萱和疏风两人。
毕竟若是像王爷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在他们府里出了事,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承担的了的。
看着几乎与衣衫粘连在一起,溃烂成黑紫色的伤口,凤瑾萱只觉得心里一颤,不忍心再看,扭过头去,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个傻瓜!自己受了伤不先包扎,反倒跟个傻子似的没日没夜地守了自己两天两夜,现在她好不容易醒过来了,自己反而又倒下去了。
想起自己刚刚还对他发火,凤瑾萱心里就更加难受了。这份情要她如何承受……
虽然不忍心看,但是凤瑾萱心中担心还是偷偷看了一眼。
只见白逸尘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那衣衫,因为伤口已经溃烂,衣服已经粘在了伤口上面,所以只保留了伤口那一块。
疏风将宫冥澈已经被汗水浸湿,还沾了血迹的里衫脱下来,又换上干净的亵衣。
然而就在宫冥澈衣服被脱下来的一瞬间,凤瑾萱被眼前那一道道赫然的伤痕震惊了。
本以为她看到的凤瑾萱身体上的伤痕就已经触目惊心了。
但是当她看到宫冥澈宽厚结实的身体上,那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时,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触目惊心。
就在她伤他的胸口正下方,有一个深深的烙铁印,想想烧的红彤彤的烙铁,就是烫在寻常地方都让人难以忍受跟何况是烫在接近心脏的地方,到底是谁竟对他如此残忍。
还有腰间上方的肋骨处,像是被什么穿透过一样,有两个巨大的伤疤,而且那伤疤上的肉色和身体其他地方的肤色不一样,一看就是后来新长出来的。
因为以前凤瑾萱脚跟处因为中了弹药,后来伤口发炎溃烂,那块肉竟被她生生地用刀剜了下来,她记得当时甚至连那森森白骨都看见了。
之后那伤口好了以后,长出来的新肉就像宫冥澈身上的哪一样,仿佛上面只被蒙上了一片薄纸。
当然还有身上的其他地方,腰间,腹部,锁骨处,反正光是她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伤痕累累,想必不是刀伤,就是箭伤所致。
真的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天神一般高贵的男子究竟经历过什么?
在凤瑾萱的注目下,白逸尘小心清洗了一下伤口,敷上了上好的金创药。
可能是因为药敷在伤口上有些疼痛,竟看到昏迷中的宫冥澈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凤瑾萱拿起手帕准备给他拭去脸上的汗,却被疏风拦下来了。
“不必劳烦凤七小姐,这种事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来做就好。”
说着疏风也不顾凤瑾萱尴尬的脸色,冷着脸,用干净地湿毛巾,一点一点给宫冥澈擦去了脸上的汗珠
凤瑾萱知道疏风是在怪她伤了宫冥澈,还让宫冥澈伤成这样,她心中有愧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忍下。
看着白逸尘好不容易将伤口包扎完好,凤瑾萱这才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全都是汗,感觉到里面的亵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疏风,你按照我写的这方子给给师兄抓药,每三个时辰服用一次。”
“是,属下这就去。”
疏风刚要拿着方子离开,末了又看了凤瑾萱一眼,似不放心地对白逸尘嘱咐了一句,
“还望公子先替属下照顾好我家王爷。”
疏风说这话明显是怕凤瑾萱再对他家王爷做什么,故意说给凤瑾萱听的。
“疏风你这又是何必?就算没有白公子,我凤瑾萱也会好好照顾你家王爷,不让他再有半点闪失。更何况你们家王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丞相府上下也脱不了干系不是?”
凤瑾萱再也忍受不了,冷冷地反驳道。
就算她之前伤了宫冥澈不对,但是也是因为她当时失去了理智,并非故意所为,他又何必这样冷嘲热讽,恶语相向?!
难道宫冥澈受伤她就不难过,她就不内疚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宫冥澈对她如何,她凤瑾萱心里一清二楚,就算她在冷血无情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宫冥澈不利,更何况她根本不会这样做,也不会这样想了。
疏风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冷冷地看了凤瑾萱一眼,面无表情拱手道,
“属下不敢,属下告退。”
说话的态度不卑不亢,说完便拿着药方出去了。
“萱儿不要生气,疏风他也是关心师兄,从小到大除了我,就属疏风对师兄最好,最忠心了。”
白逸尘看着凤瑾萱愣怔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沾染了鲜血,白皙的双手放在铜盆你洗了洗,又用干净的毛巾擦干了,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
“我知道,我不怪他,我能理解,毕竟是我不对在先,只是我当时完全失控了……我是真的把鸢儿当做亲妹妹来看,才会……”
说到这儿,凤瑾萱想起鸢儿的死,不禁又哽咽了,眼泪簌簌地从眼眶中掉落,落在了白逸尘轻轻替凤瑾萱擦拭掉眼泪,白皙的手背上。
“难道萱儿忘记了你答应过鸢儿的话了?”
“你怎么知道?难道……”凤瑾萱猛地抬头,一脸惊讶地看向笑的温润如玉的白逸尘。
他怎么知道鸢儿跟她说的话?难道……难道那些景象都是白逸尘幻化的?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特工,凤瑾萱还是知道催眠术这玩意儿的。
“是,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着,这便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
白逸尘见凤瑾萱紧咬着下唇,眼角含着泪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傻丫头,就算你在梦里见到的并不是真实的鸢儿,但是想必那些话也是鸢儿想说而没有机会说的,你想一下,如果你是鸢儿的话你希望的又是什么?”
对,白逸尘说的对!如果这次事故中死去的人不是鸢儿,而是她自己的话,也是希望活着的人,不管是鸢儿还是她爹,她都会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活着,她明白了,她要好好活着!
而且还要开开心心地活着,她答应过鸢儿的即使是难过的时候也要笑着她会做到。
鸢儿说的对,只要她心里有鸢儿,鸢儿就一直都在。
只不过鸢儿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活在她的心中,从来不曾离开过她,雨菲也是一样,还有奶奶……
对了,她不是还有凤瑾清吗?她记得她对自己说过,凤瑾清就是她来到这个时空,老天赐给她的另一个“雨菲”,她这辈子就是拼了命也要守护她。
想通了之后,凤瑾萱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心里的那块巨石也好像一下子被移走了一般。
仰起头,朝着白逸尘,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尘,谢谢你。”
白逸尘闻言微微一怔,不是为那一句“谢谢”,而是为了那一句“尘”。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这样叫过他,就连那天在道远寺后山,她也只是叫他“逸尘”,而不是“尘”。
心里的某个柔软地方似乎有人踏了进来,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曾经你的生命中有那么一个人,就是这样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你的世界,从此你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白逸尘?”
凤瑾萱见白逸尘看着发愣,也不说话,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啊?哦,没什么,你想通了就好。”
白逸尘连忙回过神来,有些慌张都回答道,脸上立刻恢复了常色,但是心却跳的厉害。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白逸尘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药箱整理好。
“对了尘,你现在这里照顾好宫冥澈,我还出去有点事,晚点来看他。
凤瑾萱也没注意到白逸尘神色的异常,便匆匆穿了衣服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还在整理药箱的白逸尘嘱咐道,
“还有,他若是醒了别让他乱动,就在我床上乖乖躺着,也不要让人急着把他弄回去,他身上受了伤,还发着烧,不宜颠簸。”
白逸尘闻言微微,整理药箱的手微微一顿,背着凤瑾萱的身子并没有扭过去,随即淡淡地回到,
“嗯,知道了,你就安心去吧。”
看着白逸尘整理药箱的背影,凤瑾萱不禁哑然失笑,是了,人家是大夫,她说的这些白逸尘何尝不知道,倒是她在这儿自作聪明,白白担心,当真是睡糊涂了。
凤瑾萱笑着地耸了耸肩,便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听到凤瑾萱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白逸尘这才起身,放下手中的银针,不觉微微发怔,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