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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曾经的你如此执着

2010年12月24日下午17点,剩余时间熵:7小时

高警官回到了警局之后,向行政部门申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并且在得到方局长的同意后获准,在面见方局长这位对李刑警的死有直接关系的人时,高警官不但表情看上去很坦然,就连内心也异常平静,也许是不想打草惊蛇,又或者是到了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了,而方局长对于他的休假要求则是欣然接受,还问一个月够不够,是否想加长点,感觉就是希望高警官永远别回来的样子。

获得这没有意义的假期之后,高警官跟各位同僚一一话别,并将自己的工作交接下去,大家都为他肯休息而感到高兴,而丝毫没有察觉他根本是在安排身后事……

进入更衣室,高警官将自己的警服折叠好,连同警帽、警官证等所有职业配备工整得放入个人储物柜里,临关闭柜门前,他停留了一阵,看着警帽上的徽章,金属的质地即使在光线不足的地方,依然反射出光泽,映射在他的瞳孔里如同钻石般闪耀。

傍晚18点整,高警官走出了警局大门,他回过头来注视着挂在门口的长方形牌匾,伸出手轻抚着“警”字,这一个字,埋藏了他太多的情感。

“高警官啊,不就是休假嘛,干嘛弄得像永别似的那么不舍啊!”在保安亭执勤的门卫忍不住向他吐糟起来。

“让你见笑了……”高警官平淡地回应道。

“好好休息吧,您可是咱们警局的王牌啊,您要是倒下了,大东市的治安谁来维护啊。”

“会有后继者的,我相信……”

说完,高警官转身离开了。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又是周五,更遇上了圣诞平安夜,道路上的车辆非常拥堵,高警官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而是选择在大街上漫步,夕阳映衬下的万物都像覆盖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外衣,有一种带有伤感的温暖气息,尤其跟随着他的孤独背影看过去,更是多了一种凄凉,他眼中的夕阳也许跟身处在战火纷飞的国度里,不知什么时候会有炮弹落入家里的平民百姓看到的是一样的感觉吧。而对于其他生活无虞的人来说,今天晚上是个值得欢庆的日子,街道两旁的商铺都布置上了色彩缤纷的圣诞装饰,吸引顾客的音响喇叭播放着节奏欢快的应节歌曲,不管什么树种上都挂满了闪烁的彩灯,瞬间都变成了圣诞树。一对对情侣的亲密身影出现在每一个角落,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然而这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似乎跟高警官没有关系,他就像走错片场的演员,又或者是上错背景画的动漫角色,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

我看着监视显示器,眼睛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所有人走的方向都跟他相反;所有人都向着镜头欢笑,只有他背对着;所有人都有颜色,只有他是黑白的。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几个小时,而且看着数值在流逝,你会做些什么?我自己实在无法想象,虽然那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没有人会提前去想吧……

高警官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然后全部转账到了某个公益基金账户,然后去献血站献血,最后在路边摊买了点小吃和饮料之后,就把钱包里的现金全给了街头乞讨者。还有一点,我知道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到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登记过,在登记表上勾选的是整体捐献。

身上身外之物,他一点不留的交出去了,我想即便用两袖清风也无法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吧。

晚上21点,剩余时间熵:3小时。

高警官来到碧云山,这是大东市的游览名山,由于他已经身无分文,无法乘坐游览车,于是只能一步一步地爬上山顶,在山顶的观望台上鸟瞰整个大东市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夜色中灯火璀璨,强烈的人造光聚集在一起像个大火炉,蒸腾而上的热量把漆黑的天空烘烤得通红一片。

他就这样静静地,孤独地,心无杂念地看着这一片繁华的夜景,尽管还是个单身青年,但他深邃的眼神很像是一位家主,坐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妻小老幼一家团聚在一起亲密互动,尽享天伦之乐,虽然自己不在其中,但却显得很满足,很欣慰,没有遗憾。

我由衷地希望高警官就这样呆着,慢慢地享受完最后的祥和时光,可他终究是坐不住,下了山。

深夜23点,剩余时间熵:1小时。

高警官站在一条斑马线路前,等待交通灯的通行指示,路的对面有一位穿着红色外套的年轻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她正在全神贯注地低头玩手机,完全没有打算抬起头来看路的打算,当交通灯变绿灯,并发出紧凑而快速的提示通行音时,她果然保持低头状态,伸出脚准备过马路,就在此时,一辆满载建筑废料的泥头车像失了魂似的无视交通红灯禁行,全速行驶冲了过来!

“站住!别动!”高警官向着红衣女人竭尽嗓音就像追击逃犯似的厉声呵斥道。

“啊!”红衣女人吓了一大跳,手机都从手里脱落下地,伸出去的脚步也往回收,泥头车就贴在她的面前呼啸而过,带动起来的强劲气流将她的长发和衣襟都刮得硬直。

“哇啊……”终于意识到危险的她尖叫一声瘫坐了下来。

“你没事吧?咳咳……有撞到哪吗?”高警官赶紧过了马路查看她的情况,轻声细语地问道,嗓音有点嘶哑,好像是刚才的吼叫把嗓子扯过头了。

“啊……哦……没事……没事……”红衣女人还没缓过气来,惊魂未定地回应道。

“真是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过马路都要看车啊!你怎么那么大意啊!”见对方无大碍,高警官立刻提高了音调,像老师对待学生似的批评起来,“能少看点手机吗?真不要命了!就算你不珍惜自己,也为你家人想想啊!”

“是……是……对不起!以后会注意了……”红衣女人眼圈泛红,表情非常懊悔而有带点委屈。

“好了,起来吧,把手机收好。”高警官回复了平常语气,将红衣女人扶起,并拾起地上的手机交给她,“以后走路要抬起头来,好吗?”

“我记住了,谢谢你救了我!”红衣女子比高警官矮一个头,所以抬头仰视着他,楚楚动人的大眼睛露出了憧憬的眼神,我这才发现她的长相非常标致,柔顺的栗色长发,白皙的鹅蛋脸,纤细的柳叶眉下一对明亮的杏仁眼,右眼眼角的一颗泪痣更平添一分妩媚。

“现在时间不早了,如果家住得远的话就打的回去,别在人少的地方转悠。”高警官还是不放心地多嘱咐了两句。

“啊!我认出你了!”红衣女人欣喜地说,“你是高警官!”

“你认错……”高警官想否认。

“没认错!你一定是!”红衣女人抢断地说,语气相当坚定。

“好吧……我就是……赶紧回家吧。”

“嘿嘿!我就知道!听说……”红衣女人带着点坏笑地问,“你现在还是单身?”

“让你见笑了……”高警官有点难为情,“像我这种人,没有人会喜欢。”

“怎么会……你不要乱说,那么……你想脱单吗?”红衣女人闪动着双眼,脸颊泛着红晕,用羞答答的语气轻声说,“其实,我也是单身……”

“是吗,那么巧……”高警官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暗示。

“这个是我的名片,我知道你平时都很忙,但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见见面。”红衣女人从手袋中拿出一张白色的名片递给了高警官,上面显示她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职员。

“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有时间的话,没问题。”高警官接过了名片,我知道他自从被媒体大肆报道之后,人气颇高,有不少异性慕名而来倒追他,但是都被婉拒,而这次是他唯一一次应允,然而这并没有意义,前提条件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么,下次见!对了,祝你圣诞快乐!拜拜!”红衣女人迈着欢快的步子,笑靥如花地告别了。

深夜23点50分,剩余时间熵:10分钟。

高警官走入一个条人行隧道,这一条S形隧道,前后各有一个九十度转弯,中间则是直道,里面的灯光似乎太过陈旧而不停闪烁,时暗时明,墙壁上画满了涂鸦,在黯淡的光线映射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刚走完弯道要跨过转角时,突然一个人影出现,走得非常慌张,像无头苍蝇一样把高警官撞到一边,自己也被反弹得差点跌倒。

“你怎么了?没事吧?”高警官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这才看到是一个男青年,他的神情极度恐慌,满头大汗,像是刚刚逃难出来似的。

“砍……砍人了……快跑!”男青年直打哆嗦地吐出了几个字,然后甩开高警官的手,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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