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理寺门外,大理寺监谢长宁亲自迎到了门口。
于旭飞命人将押住的朱志青一把推到了谢长宁的面前,然后冷嘲道:“这厮冒名顶替吏部给事中朱大人,还在路上想要阻止朱姑娘告状。”
谢长宁与朱志青份属同僚,虽然谈不上多熟,却也是识得的。
这一下看见朱志青让人拧着手推搡到了面前,赶紧扶着说道:“呀,这可真是朱大人呀,赶紧松开,松开。”
于旭飞这才装做一脸羞色的说道:“啊,居然真是朱大人,小辈无礼了,还请大人见谅。”
朱志青那敢对这位伯爷家的公子有什么不满,只能吱唔着过去了,然后不死心的说道:“我看既然这事也解开了,只是一个误会,便让在下领小女回去休养也便是了,不劳烦谢大人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一侧的朱欣蕊就正好醒了过来,打断他的话说道:“父亲,女儿这次是被人硬生生从天坛上推下来的,不是什么误会。”
这话一出来,朱志青气的脸也发青了,怒气冲冲的喝骂道:“你自己不小心滑下山涯,还要怨别人。”
听到朱志青的话,众人脸上都神色一变,只有朱欣蕊十分淡然的看着他。
朱志青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继续对着朱欣蕊大喝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天坛,里面能有什么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与你近日无仇,远日无怨,谁闲着没事去推你下山?”
朱欣蕊听了这话,只是平静的说:“是否有仇有怨,女儿不知道,对方的动机如何,也只能查过才明晓,但女儿万没有自己跳下山涯为了怨别人的。”
“你你个不孝女,赶紧跟我回去。”朱志青看着口舌上讨不到好处,一句“不孝”压下来,便想自己过去拉住朱欣蕊。
可是却让于旭飞的人挡在担架外面,朱志青心下更是懊恼,他下朝听了这事就急急的顾了一个马车赶了过来,早知道会这样,就等到府上的马车一起来,也能有人照应些个。
朱欣蕊见朱志青让拦住了,心下更是感激于旭飞与严昱处处为自己打算周道。
不过,就算别人照着自己,也得自己争气才行,看着大理寺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朱欣蕊声音朗朗的说道:
“父亲,女儿因为这祈福才入了钦天监里学习,可是第一日便让罚去清扫天坛积雪,谁人不知道那天坛几千阶梯,便是要扫,也没有让人冒雪清扫的道理,丝毫不顾及路滑人危。”
说到到这里,朱欣蕊眼眸转过周围群聚而来的百姓,继续说道:“我们这些良家子,抛家弃室,远离都城的繁华去为国祈福,期望能让国泰民安,希望我们的家人能过的更好,可是我们要得到这样的回报嘛?”
朱欣蕊说到这里声音一句沉过一句的道:“被人屈辱虐待,甚至暴尸荒野?”
看见在场的民众都出现了骚动,朱志青有些着急的骂道:“你再胡说什么,欣蕊,爹知道你是不甘心与五皇子的好姻缘就此做罢了。可是,你也不能胡说呀!来,听话,跟爹回去!”
说到最后,声音殷殷切切,真如是慈父在唤儿归家。
可是听在朱欣蕊的耳里只觉滴血,居然为了让她罢休,他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他这是把她陷入什么样的境地了,是要把于旭飞还有自己一直以来造出来的势,全然抹掉呀。
这人是她亲爹嘛?
朱欣蕊咬了咬牙,愤怒的说道:“爹,你可以不喜欢女儿,为了让庶妹有个好前程而全然不顾及女儿的将来,让女儿去出家,你说什么,女儿以前都听了,因为你是我爹。”
“庶妹!”这两个一传出去,立时大家都兴致高高的瞧着朱志青。
宠庶欺嫡,从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于旭飞按排的大脚婆子们这时候也得了空档开始在里面传宣起朱志青宠妾灭妻的事儿来——反正这事,在京都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朱志青听到人群里开始起哄,三三两两的传来的几句闲言碎语,羞愤的脸都红了。
朱欣蕊可不顾这些,继续缓缓的说道:“这些年来,庶妹姨娘穿戴的珠饰随便一套便要几千两,女儿与母亲的珠钗从来不曾超过二十两,可是女儿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因为我知道爹,你不喜欢女儿,不疼爱母亲。”
“可是,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女儿,便由着女儿含冤受屈!”朱欣蕊咬牙切齿的说完,接着一抬头,对着谢长宁道:“谢大人,求您为小女主持公道。”
“如果今天我不为自己讨回公道,也没有人愿意为我发声,那么他日,那些姑娘再遇险的时候,他们看见我的成例,还会敢出声要个公道嘛?”
“所以,这份公道不只是为了小女,也更为了让那些为国祈福牺牲的良家女们,可以从此相信自己能得到尊重,她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朱欣蕊句句有力,字字用泣血,听到最后在场的民众想起自己的亲眷,邻居家的女儿可能也有这样的命运,不由自主的跟着起哄道:“不错,我们要讨个公道。”
“那些祈福的姑娘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能由着人欺负。”
看着场面喧喧嚷嚷的闹了起来,谢长宁不动声色的说道:“朱姑娘辛苦了,内堂述话吧。”
若是过去,朱欣蕊肯定就听话的进去了,但现在,她那里还会这么傻?
朱欣蕊只是扬声说道:“小女腿骨已经摔断了,不便移动,如果谢大人真心愿意为小女主持公道,便请在这里开堂审理吧,小女要与他们当面对质,仔细问问他们为什么如此恶毒,要害我性命。”
谢长宁挥挥手,本来有意让人将朱欣蕊抬进去。
结果于旭飞只是带着笑,不自觉的拦在了前面,看出来他们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民意倾向朱欣蕊,好使大理寺也不好太过偏坦。
看出他们的想法,谢长宁冷笑了一声暗叹了一句幼稚,接着说道:“朱姑娘的胆色与品德,本官固然是相信也欣赏,不过国法不允女子出朝堂而自辩,这事,朱姑娘就全然放心交给本官处理就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养才是。”
连问都不问就要打发她走,这不是摆明和朱志青是一伙的嘛,朱欣蕊看见一侧原本已经一脸青白的朱志青露出的笑容,心下的愤怒无可抑止的燃了起来。
难道,他们这些人真的认为她——朱欣蕊就非得认命不可嘛?
那她就要把这事闹大来看看,倒看这天下,是不是真由着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