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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中山经(4)

寓木,郭璞注谓:“寄生也,一名宛童,见《尔雅》。”据此寓木属于木耳、灵芝等真菌类。郭璞为晋代学者(公元276-324年),字景纯,河东(今山西省)闻喜人,曾注释《山海经》、《尔雅》等书,撰有《山海经图赞》,留有《郭弘农集》。《晋书》、《隋书·经籍志》等书均称郭注《山海经》为二十三篇,与西汉学者刘秀校定十八篇《山海经》版本不同,或许郭注本原有附图五卷。《尔雅》为汉代词典类图书,郭璞的《尔雅注》内容有释诂、释言、释训、释亲、释宫、释器、释乐、释天、释地、释丘、释山、释水、释草、释木、释虫、释鱼、释鸟、释兽、释畜。郭璞善诗擅卜而直言,因以卜筮不吉劝阻王敦叛乱而被杀,王敦亦于同年病困交加而死。

彘山·玉山·讙山·仁举山

又东南一百二十里,曰彘山,多美石,多柘。

又东南一百五十里,曰玉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碧铁,其木多柏。

又东南七十里,曰讙山,其木多檀,多邽石,多白锡。郁水出于其上,潜于其下,其中多砥、砺。

又东北百五十里,曰仁举之山,其木多榖、柞,其阳多赤金,其阴多赭。

彘山应当是以野猪多而得名。玉山所产碧铁,当指有光泽的铁矿石。讙山出产的白锡,可能指锡、铅、锌等共生矿石。邽石,或作封石。仁举山之名,或亦有所指。

师每山·琴鼓山

又东五十里,曰师每之山,其阳多砥砺,其阴多青雘,其木多柏,多檀,多柘,其草多竹。

又东南二百里,曰琴鼓之山,其木多榖柞椒柘,其上多白珉,其下多洗石,其兽多豕鹿,多白犀,其鸟多鸩。

师每山出产的树被记述为“其木多柏,多檀,多柘”,很清楚这是三种树。对比之下,琴鼓山出产的树却被记述为“其木多榖柞椒柘”,尽管我们知道它们分别是构树、柞树、花椒树和柘树,但是这种表述方式仍然容易使我们产生误解。例如,琴鼓山“多豕鹿”,就难以确定这里有豕和鹿两种动物,还是有一种既像豕又像鹿名叫“豕鹿”的动物。显然,这对我们今天统计《山海经》记述的动物、植物种类造成了困难,同时也对我们为《山海经》原文加注标点符号增加了难度。

琴鼓山之名,或许表明当地音乐活动频繁,并已经使用“琴”这种乐器。

中次八经之神

凡荆山之首,自景山至于琴鼓之山,凡二十三山,二千八百九十里。其神状皆鸟身而人面。其祠:用一雄鸡祈瘗,用一藻圭,糈用稌。骄山,冢也,其祠:用羞酒少牢祈瘗,婴毛一璧。

中次八经所述区域大体在今日湖北省的荆山、大洪山一带,这里的居民供奉鸟身人面之神,祭祀时要用雄鸡、藻圭、精米祭神,其中骄山是先祖陵墓所在地,因此骄山多松柏树(墓地用树),多桃树(桃木有辟邪之效力)。

值得注意的是,中次八经23座山却有11座山出产金(包括银铜),此外还有龙山产赤锡、讙山产白锡,表明这一带有着发达的采矿活动(目的主要是制作颜料和冶炼青铜器,或许也包括贸易)。今日湖北省大冶县境内的铜绿山是一处古老的矿山,赤铁矿、孔雀石、自然铜至今仍然遍布满山,每逢雨后,铜绿如豆点缀于土石之上,故而得名。经考古发掘,这里已清理出西周、春秋至汉代的采矿井巷数百条,矿井深度50余米,附近还有殷商、西周以及宋代炼铜遗迹遗物。

女几山·岷山·崃山

中次九经岷山之首,曰女几之山,其上多石涅,其木多杻、橿,其草多菊。洛水出焉,东注于江,其中多雄黄,其兽多虎豹。

又东北三百里,曰岷山,江水出焉,东北流注于海,其中多良龟,多鼍。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白珉,其木多梅棠,其兽多犀象,多夔牛,其鸟多翰、鷩。

又东北一百四十里,曰崃山,江水出焉,东流注大江。其阳多黄金,其阴多麋、麈,其木多檀、柘,其草多薤、韭,多药、空夺。

此处女几山与中次八经的女几山当是异地同名,类似的情况在《五藏山经》里多次出现。“几”字的意思很多:矮小的桌子,时间或物件的数量,形容鞋端部装饰美,表示若干人在一起,等等。今日四川省西部邛莱山山脉南段的四姑娘山,在3500米的距离内有四座雪峰南北排列,宛若四少女头披白纱,其海拔6250米,为青藏高原东部最高峰,或即此处所述的女几山,洛水东注入之江当指岷江。

此处岷山当即今日岷山山脉,其所出水系流入之海,可能指若尔盖沼泽湿地。夔牛,体重数千斤的大牛。鼍即扬子鳄,俗称猪龙婆,皮可蒙鼓;《吕氏春秋·古乐》:“帝颛顼乃令鱓先为乐倡,鱓乃偃寝,以其尾鼓其腹,其音英英。”袁珂认为鱓音驮,与鼍可互用。崃山当即今日邛莱山山脉,所出水系东流入之大江当指长江。薤,多年生草本,叶细长,开紫色小花。药,芍药或白芷。空夺,即寇脱。

崌山·窃脂

又东一百五十里,曰崌山,江水出焉,东流注于大江;其中多怪蛇,多鱼;其木多楢杻,多梅梓,其兽多夔牛、羚、、犀、兕。有鸟焉,状如鸮而赤身白首,其名曰窃脂,可以御火。

怪蛇,郭璞注:“今永昌郡有钩蛇,长数丈,尾岐,在水中钩取岸上人、牛、马啖之,又呼马绊蛇,谓此类也。”所谓窃脂鸟“可以御火”,疑指该鸟食取树木分泌的油脂,因而可减少山林失火。郭璞注:“今呼小青雀曲嘴肉食者为窃脂,疑非此也。”

高梁山·蛇山·狼

又东三百里,曰高梁之山,其上多垩,其下多砥砺,其木多桃枝钩端。有草焉,状如葵而赤华,荚实白柎,可以走马。

又东四百里,曰蛇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垩,其木多栒,多橡章,其草多嘉荣、少辛。有兽焉,其状如狐,而白尾长耳,名狼,见则国内有兵。

高梁山的无名草“可以走马”,当系马类喜食的营养丰富的草。居住在巴蜀地区的古人称大蛇为巴,大巴山又名巴山,应即得名于其上有大蛇,此处蛇山按方位当属于今日大巴山山脉。

鬲山

又东五百里,曰鬲山,其阳多金,其阴多白珉。蒲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江,其中多白玉。其兽多犀、象、熊、罴,多猨、蜼。

鬲,鼎类器物。蜼,汪绂注谓:“猿属,仰鼻岐尾,天雨则自悬树,而以尾塞鼻。”鬲山位于今日四川盆地的岷山和大巴山一带,距离著名的三星堆、金沙文化遗址不远,在《五藏山经》考察撰稿时期,这里还有大量犀牛和大象,说明当时的气候要比今日温暖许多。而三星堆、金沙出土数量可观的象牙,可证明《五藏山经》的记述具有很高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隅阳山·岐山·勾檷山

又东北三百里,曰隅阳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青雘,其木多梓桑,其草多茈。徐之水出焉,东流注于江,其中多丹粟。

又东二百五十里,曰岐山,其上多白金,其下多铁,其木多梅梓,多杻楢;減水出焉,东南流注于江。

又东三百里,曰勾檷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黄金,其木多栎柘,其草多芍药。

楢,或谓柔木,可用于钻木取火;或谓刚木,可制车轮。減水,郝懿行认为可能是堿水之误。若郝说成立,那么当地应当有盐业活动。温少峰先生认为此处減水即今日巫溪县的大宁河(又称巫溪),古代这里有盐泉。

风雨山

又东一百五十里,曰风雨之山,其上多白金,其下多石涅,其木多棷樿,多杨。宣余之水出焉,东流注于江,其中多蛇。其兽多闾麋,多麈豹虎,其鸟多白鷮。

棷通常指麻干、木柴或泽边草丛。樿木可制勺,又称白理木。此处“其兽多闾麋,多麈豹虎”,袁珂注谓“经文疑当作其兽多闾麋麈,多豹虎;多麈二字适倒”。事实上,麈属鹿类,不应与虎豹相提并论,古人早有此分类常识。

风雨山,顾名思义其地形地势应多风雨。今日大巴山高峰之一的光雾山,海拔2507米,从这里发源多条水系,分别流入嘉陵江和汉水。俗话说,风有风口,水有水道,实际上,飞云亦有路,而云下不下雨则往往与地形有关。对于我国来说,南方来的风通常都携带着大量水汽,在向北移动的过程中,每遇到高山大脉,部分水汽就会转变成降水。四川盆地之所以降水充沛,境内岷江、沱江、涪江、嘉陵江、渠江等水网密布,就是因为邛莱山、岷山、大巴山以及秦岭起到了把南来水汽(主要来自南太平洋和印度洋)转变成降水的作用。

玉山

又东二百里,曰玉山,其阳多铜,其阴多赤金,其木多豫章楢杻,其兽多豕鹿羚,其鸟多鸩。

《五藏山经》共记述有3座玉山,一是西次三经西王母所居的玉山,二是中次八经的玉山,三即此处玉山;此外,中次十一经亦提及玉山。

马来西亚学者丁振宗先生出版有《破解〈山海经〉古中国的X档案》一书,他认为《山海经》中有许多被称为人、蛇、鸟、兽、鱼、龟、草木、日、月、神的东西,这些名称是用来代表一些机械,而夸父追日则是“黄帝一项太空实验失败的记录”,黄帝的核电站设在青藏高原的山中。从各种角度研究《山海经》,有助于开拓思路。

熊山·熊神

又东一百五十里,曰熊山。有穴焉,熊之穴,恒出入神人。夏启而冬闭,是穴也,冬启乃必有兵。其上多白玉,其下多白金,其木多樗柳,其草多寇脱。

熊山理应多熊,熊有冬眠习性,熊冬季出来活动属于异常现象。大熊猫是我国特产,其毛色黑白相间非常有特色,主要分布在秦岭、大巴山一带。由于此处熊山位于大巴山山脉,因此这里的熊有可能是指大熊猫;熊神亦可能是由当地人装扮成大熊猫的样子,并于夏季在熊穴里举行祭祀熊神的活动。因此,如果人们冬季聚集在熊穴里,一定是发生了紧急情况,预示着将爆发战争。

《史记·楚本纪》称“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此后,高阳生称,称生卷章(老童),卷章生重黎。重黎之弟为吴回(祝融),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季连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国,或在蛮夷,弗能纪其世。周文王时,季连之苗裔曰鬻熊,其后世姓名多用“熊”字。据此,中次九经的熊山、熊穴、熊神,有可能就是楚国先祖“穴熊”。

騩山·葛山·贾超山

又东一百四十里,曰騩山,其阳多美玉赤金,其阴多铁,其木多桃枝荆芭。

又东二百里,曰葛山,其上多赤金,其下多瑊石,其木多柤栗橘柚楢杻,其兽多羚,其草多嘉荣。

又东一百七十里,曰贾超之山,其阳多黄垩,其阴多美赭,其木多柤栗橘柚,其中多龙脩。

葛山所出瑊石,或谓石之次玉者,但是“石之次玉者”用途有限,似乎不值得与赤金并提。或许,瑊乃碱(碱)之误,碱石属于岩盐,有着重要的开采和使用价值。

脩,干肉或腊肉,修的异体字。龙脩,郭璞注谓:“龙须也,似芫而细,生山石穴中,茎倒垂,可以为席。”袁珂认为这是关于黄帝与龙须的神话,《古今注》:“世称皇帝(黄帝)炼丹于凿砚山,乃得仙,乘龙上天。群臣援龙须,须坠而生草,曰龙须。”

此处数山按方位在大巴山山脉的东段,亦即神农架一带。神农架主峰神农顶海拔3105米,相传神农在此尝百草,因山势陡峭需搭架才能攀上高峰,故而得名。目前神农架地区有野生植物2000多种,野生动物570余种,还有白熊、白蛇、白金丝猴等多种白色动物,并盛传有野人出没。

中次九经之神

凡岷山之首,自女几山至于贾超之山,凡十六山,三千五百里。其神状皆马身而龙首。其祠:毛用一雄鸡瘗,糈用稌。文山、勾檷、风雨、騩之山,是皆冢也,其祠之:羞酒,少牢具,婴毛一吉玉。熊山,席也,其祠:羞酒,太牢具,婴毛一璧;干儛,用兵以禳;祈,璆冕舞。

中次九经所述区域的居民供奉马身龙首之神(奇怪的是中次九经诸山没有一处直接提到马),祭品有雄鸡和精米。其中文山、勾檷山、风雨山、騩山是先祖的墓地,祭祖扫墓时要献上美酒、吉玉和羊猪少牢之牲。文山即岷山,又称汶山。

此处“熊山,席也”,郝懿行指出原文应为“熊山,帝也”。熊山是祭祀熊神(帝)的地方,祭祀时要献上美酒、美璧,以及牛羊猪太牢三牲。如果舞者身穿战服手持盾而舞,那是为了预祝战争获胜,或者通过炫耀武力来驱逐灾祸;如果是为了祈求福祥,舞者则身穿礼服手持玉而舞。

中次九经所述区域即今日四川盆地的西部和北部诸山,古称巴山蜀水,是古代巴人和蜀人居住的地方。在这一区域出土有200万年前巫山人的生存遗迹,以及大量旧石器和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其中,广汉三星堆出土的大型青铜器,至今未在中原见到同类造型器物,显示出其独特的文化魅力。相传颛顼、鲧禹都曾居住在四川西部,蜀人先王有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鳖灵),巴人先祖有廪君。

汉水是长江最重要的支流之一,其水源主要来自秦岭南麓和大巴山北麓,大巴山是汉水与四川南部诸水系的分水岭,但是中次九经却没有提及汉水。这是因为,描述汉水流域地理情况的原本中次一经早已失传,其方位可参阅《帝禹山河图》,位于大巴山的北面,没有标出山名者即是。

首阳山·虎尾山·繁缋山·勇石山

中次十经之首,曰首阳之山,其上多金玉,无草木。

又西五十里,曰虎尾之山,其木多椒椐,多封石,其阳多赤金,其阴多铁。

又西南五十里,曰繁缋之山,其木多楢杻,其草多枝勾。

又西南二十里,曰勇石之山,无草木,多白金,多水。

首阳山又称首山,中次五经亦有首山,其地望众说不一。山西永济县境内中条山西南端有首阳山,海拔400米,又称雷首山。此外,河北卢龙县东南、河南偃师县西北、甘肃陇西县西南亦有首阳山。不过,此处首阳山所在地则与上述诸地均不符。

在中国古代,首山为名山之一。《史记·封禅书》:“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须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须,龙须拔,堕,堕黄帝之弓。”

首阳山声名远播又与伯夷、叔齐的故事有关。殷汤时封有孤竹君,姓墨胎氏。传至伯夷、叔齐之父,名初,字子朝。孤竹君王子朝死后,伯夷、叔齐投奔周。周武王兴兵伐纣,伯夷、叔齐认为这是以暴易暴,于是兄弟二人叩马阻谏。武王灭殷后,他们以食周粟为耻辱,隐居首阳山,采薇而食,直至饿死。

封石,郝懿行注引《本草别录》云:“封石味甘,无毒,生常山及少室。”缋,指成匹布帛的头尾,又通绘,亦为绣;此山以繁缋为名,或可表明当地染织业发达。

复州山·跂踵

又西二十里,曰复州之山,其木多檀,其阳多黄金。有鸟焉,其状如鸮,而一足彘尾,其名曰跂踵,见则其国大疫。

跂踵鸟的出现是当地爆发瘟疫的标志,这是一种积极有效的卫生防疫措施。

楮山·又原山·涿山·丙山

又西三十里,曰楮山,多寓木,多椒椐,多柘,多垩。

又西二十里,曰又原之山,其阳多青雘,其阴多铁,其鸟多鸜鹆。又西五十里,曰涿山,其木多穀柞杻,其阳多琈之玉。

又西七十里,曰丙山,其木多梓檀,多弞杻。

楮山或作渚州之山。椐又称灵寿木,多肿节,古人用其为手杖。鸜鹆即八哥。涿,水流下滴貌,击也,亦用于地名和姓氏,例如涿鹿、壶涿氏。弞,即矧,长而多曲。

除此处丙山之外,中次十二经亦有丙山。丙,十天干之第三,因而常用于代称第三。在金木水火土五行里,将十天干的丙丁划归属火,因此丙又成为火的代称。《五藏山经》中以丙字命名山,或许表明当时已有天干的概念。我们今天能够见到的远古文字符号非常少,尽管由于年代久远它们几乎变成了密码天书,但是它们记录的信息仍然极其珍贵,为了解读这些来自远古的信息,开拓思路非常必要。

中次十经山神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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