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颜这一惊之下,比之刚刚被十人围困更甚了数倍。本来莫名其妙的善意就比胡乱猜疑的恶意更让人不知所措,何况眼前的怪人还千里追踪地赶着来对她这初次见面的小女子行善事,其用心当真敌友莫辨、真假难分。
略一思索,宋朝颜佯作感激状,“这位公子的盛情,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公子这匹马神勇异常,小女子断然不敢接受。”
白衣男子热切道:“姑娘不必客气,这马本就是小人带来给姑娘使用的,姑娘但用无妨。”
宋朝颜更觉奇怪:难道她的行踪一早就被这些人知道了吗?念及于此,心下不免大惊:她只对张妈妈说过她的行踪,张妈妈既是个可靠的人,那么定是家中遭了什么变故,夕颜和张妈妈都落于恶人之手,被逼无奈,只能将她招供出来。
这一想,手心不觉沁出冷汗来,再一看那白衣男子,正满面真诚地望着她,似乎极力做出与人无害的样子,顿时银牙紧咬,恨不得登时毁了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转念又一想,他现下虽然落单,但另外三个白衣人定然已赶着前来,自己若杀了他,只怕要被那三人纠缠不休,这倒无妨,只怕耽误了时辰,救不出妹妹来,可不是要抱恨终生!
她心念一动,计从中来,于袖中悄悄退出长鞭,一招秋风落叶,迅速缠住那白衣人周身,不等他开口,连点他身前四处要穴,使他动弹不得,同时又点他哑穴,让他口不能言,长鞭一带,硬是将他拖到树上,连人带鞭捆牢在树杈上,这才飞身下地,用剑柄在白马屁股上猛力一戳,那马吃痛,长嘶猛驰而去,她自己则沿着来路,施展身法疾奔而走。
走不多远,突然听见前方有三人的脚步声,宋朝颜知道是那三个白衣人追踪而来,忙躲在一边,避了过去,心料他们找不到同伴,必然以为他奔得远了,只有发力往前追,断不会想到她又折了回来。
直到那三人消失了踪影,她才从隐蔽处钻出,重又发动轻功,飘然而去。这次她不必担心后有追兵,也不担心前有围堵,心无旁骛,只牵记着妹妹的安慰,不到半日竟然赶回家中。
家中一切如常,只是平静得过分,宋朝颜关心则乱,哪里能想到这宋府别院人丁不旺,本就不热闹,只因为她心中存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因此才觉得这平静之中处处透着诡异。
闪身进了内宅,突然耳闻两个人的说话声,原来是宋夕颜知道姐姐离家赶赴嵩山救人,心中不乐,正责怪张妈妈不求姐姐带了她去,那张妈妈被她缠了一天,已是精疲力尽,三小姐说十句,她勉强能回上一句嘴,其余的就只好无奈地听着。
宋夕颜面上虽然只说想让姐姐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其实内心中对徐怀卿安危的一片关怀之情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因此撒娇耍赖,种种招数尽向张妈妈发泄了开去。正说得没有计较间,只见房门被猛地推开,宋永贵站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瞪视着她,“家里这么多事要张妈妈去忙,你却只管缠着她不放是要干什么?”
宋夕颜从来只见叔爷爷玩世不恭,哪知道他还能如此严厉,当下一愣,转念一想,他不过是被祖上扫地出门的浪子,承蒙姐姐可怜他,让他住在这里,又有什么理由对她大呼小叫了?心中不忿,神色也大不以为然,顶嘴道:“家中仆役众多,有什么活计非要张妈妈去干?我找她问些事情又怎么了?”
宋永贵虽然混迹江湖,吃过不少苦头,可他年轻时就是一副暴脾气,宋朝颜初时以武力压制他,他虽不服,却也无计可施,后来知道她心中的仇怨,过往的不快便一笔勾销,本来宋朝颜这招恩威并施,对付他大有效果,但他决计不会再让宋夕颜这人事不知的小丫头越过他的头上去。
此刻,他见宋夕颜脸上神色,就知道她看轻于他,更是怒从心起,大喝道:“你若真有事问张妈妈倒也罢了,你缠她一天,不过是怨她没有将你姐姐出门的事告诉你,你也不想想,你姐姐是去救人的,免不得要有一番打斗,你要是有点身手,能帮她倒好,偏生你什么都不会,去了只能给她添累赘,还有什么好处?”
这番话说的颇为不客气,宋夕颜一听之下,双眼泛红,泪水噗噗涌出,恼怒道:“我就知道你们嫌我什么都不会,早就看轻了我,姐姐武功又好,又有心机,你们就都帮着她,生怕我不济事,连累了她,既然如此,还留着我做什么,左右这个家是姐姐的,我走便是!”
说着抢出门去,一路跌跌撞撞就向外跑,张妈妈叹一口气,埋怨地瞪了宋永贵一眼,自顾自追了出去,宋永贵万料不到这小姑娘脾气那么大,无奈之下,也只得跟在后面。
宋夕颜速度虽不快,却下了狠心死命往外跑,只转了个弯儿,突然发现宋朝颜正静立在院子里,脸上神情萧索,似是大为失望,当下心中狂喜,飞身扑到姐姐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宋永贵见宋朝颜去而复返,只道她有意试验自己,如今自己出言不慎,惹得宋夕颜大哭,心中也是惴惴难安,不知她要如何寻自己的晦气。
宋朝颜神色清冷,双手握住妹妹双肩向前一送,使她脱离自己的怀抱。宋夕颜大吃一惊,不解地望向姐姐。
宋朝颜与她对视,眼中严厉之色不减,沉声道:“我走之前曾经说过,我虽是这个家的掌家,可府中上下要以叔爷爷为尊,你可听见了吗?”
宋夕颜惊惧之余,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宋朝颜面色沉沉,冷冷说道:“叔爷爷是你的大长辈,他说什么你要好好听着,如今你既不听,又胆敢出言顶撞?你这般目无尊长,没大没小,还有什么理由在我面前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