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阑珊,月偏斜,虫鸣阵阵,伴孤灯长明。
一个万年老怪物,一个十七岁的青涩少年,一边畅谈人生,一边大快朵颐,一头半吨重的地龙被他们吃个精光。
“老伯好胃口!”燕无天由衷羡慕,说实在的,这头地龙他也就吃了一条腿,剩下的全进老怪物肚里了。
“哪里,哪里,今天喝多了,没有食欲,凑合着吃点——”杨万站起来紧了紧裤腰带。
吃货练到这种地步,需要多深的功力?燕无天知道修道之人可将食物炼化为真气,储存在下丹田中,但这种炼化的真气绝非多多益善,丹田一旦饱和,真气便会沿着奇经八脉四处乱窜,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
杨万吃掉一头地龙,炼化的真气应该充满下丹田,即便不至于大腹便便,至少也得打个饱嗝吧,可人家看上去还饿着肚子的摸样,这种状态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难道,他拥有自己的内世界?
想到这里,燕无天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问道:“老伯,您把这么充盈的真气放哪儿了?不会是给您的小千世界增砖添瓦去了吧?”
“娃娃,你懂得不少呀,连老夫的小千世界都看出来了,呵呵,英雄出少年呐——”杨万得意的笑。
“大神在民间啊——”燕无天感慨不已。
扑棱棱——
一只散发着七彩光芒的金丝鸟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到杨万的肩膀上,冲他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杨万挥挥手,金丝鸟绕着他转了一圈飞走了。
“您懂鸟语?”燕无天惊呆了。
“哼哼,娃娃,老夫活了一万年,你以为这么多年都活在狗身上了么?你夜闯蓬莱,意欲何为?有几个同党,还不快快招来——”杨万翻了翻眼皮,拍案而起。
“老伯这是何意?难道因为几句鸟语要破坏咱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深厚友谊吗?”燕无天痛哭流涕。
“呵呵,小子还跟我演戏,告诉你吧,你的同伴都被抓住了,听说两个大美女另外还有一个驼背的孩子,哼哼,少年风~流,生了个畸形,后悔了吧?”杨万冷哼一声。
“晚辈对天发誓,那孩子真不是我的。”燕无天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还敢狡辩?老夫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她们现在正在执事堂受审呢,哼哼,那帮小崽子老夫可清楚的很,个个都是狠心烂肠子,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娃娃,你再不去,恐怕就见不到她们了——”
“还请老伯出手相救——”燕无天翻身跪倒。
“终于肯求我了,呵呵,很好,很好——”杨万捋着山羊胡子微微一笑。
“这么说前辈是答应我了?”燕无天大喜。
“答应你也无妨,那帮小崽子还是会给我面子的,但是,老夫有个条件——”
“老伯请讲,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八个只要能救我的同伴,什么都依你。”燕无天焦急万分,上官敏儿的个性他很了解,绝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性,万一受了什么侮辱,绝不肯苟活于世间。
“拜我为师,接受第五代掌门信物——”杨万缓缓说道。
“就这个?”燕无天大喜过望,这算什么条件,能拜在一万多岁的老神仙门下,脸上有光呐,他可不是从一而终拜了一个师傅便不肯拜第二个师傅的迂腐之人。
封建陋习约束不了像他这样的有志青年。
“就这个。”杨万哈哈一笑。
“好吧,我答应了,师父在上,徒儿给您叩头了——”燕无天唯恐老怪物反悔,撅着屁股纳头便拜。
“好吧,这是鸟龟派至高无上的信物,无天,你一定要像爱护自己的性命一样保管好它,并将鸟龟派一代代传承下去,直到宇宙消亡的那一天——”杨万将一块六边形的龟壳交到燕无天手上。
“什么?鸟龟派?您确定不是乌龟派?徒儿认为即便是乌龟派也比这鸟龟派好听的多。”
“咳咳——鸟龟派传承至为师这里,已是第四代,怎会弄错?就是鸟龟派。”杨万为之气结,这是什么徒弟啊,祖师爷确定的门派,怎可说改就改。
“师父啊,咱们这是什么门派啊?鸟人,乌龟,咱这不是自个作践自己吗,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出去混?”燕无天满头黑线,说起来那全是泪啊。
“什么鸟人?乌龟?咱们派的独门秘技就是懂鸟兽之语,活过乌龟王八,故而得名为鸟龟派,无天,你懂了吗?”
“徒儿懂了,同时徒儿还明白了一件事。”燕无天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
“哦?你还明白什么了?”杨万对燕无天举一反三的觉悟倍感欣慰。
“我可以说出来?”燕无天小心翼翼问道。
“不必过谦,说。”杨万点点头。
“咱们祖师爷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大傻叉——”燕无天低声嘟囔。
“我打你个臭小子,敢说祖师爷是大傻叉,为师先把你打成个大傻叉再说,我打我打打打打——”杨万彻底疯了,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徒弟,想不发飙都难。
噗通——
燕无天想第三次往桌子底下拱,结果杨万早有防备,伸出一条腿来,来了个“横扫千军”,燕无天躲避不及,仰面朝天躺下,那枚六边形的龟壳恰恰垫在他的背部,不偏不倚,结结实实,牢牢套在他的身上,怎么弄也弄不下来。
“呵呵,天意啊,天意,这是祖师爷的意愿,无天,你认命吧——”杨万满脸的幸灾乐祸。
“啊——师父救我,我可不想当乌龟,师父啊——这是怎么回事,它,它好像长在我身上一样——”燕无天只觉得龟壳紧紧附着在后背上,跟皮肉连为一体,根本无法摆脱。
“无天,鸟龟派的信物,也就是这块龟甲,便是祖师爷的遗物——”
“祖师爷为何收藏一块龟甲?”
“不是收藏,而是——嗨,你怎么还不明白?这块龟甲是祖师爷身体的一部分,你现在可明白了?”
“祖师爷是一只老龟?”燕无天彻底傻掉了。
“是的,祖师爷以一只老龟的本我,刻苦修炼,终于超越自我,成就一带妖神,开创了动物界的超我时代,它是爬行动物的楷模,是动物界的偶像,也是妖界一座重要的里程碑,更是修炼界亘古不灭的神话——”杨万眼中泪花闪烁,轻轻抚摸着燕无天背后的那块龟甲,膜拜之情油然而生。
“原来祖师爷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可是,徒儿没理由整天背着祖师爷走来走去的,这是对祖师爷的大不敬——”其实他很想说,这是对我光辉形象的严重破坏,更是对我人格尊严的残酷践踏,但他不敢,只得苦苦哀求,“师父啊,您能把它弄下来吗?徒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无天,当年师父也是这样背了祖师爷几百年闯江湖的,时候到了,祖师爷自然会离开你的。呵呵,你这副摸样可比为师当年帅多了。”杨万剔着牙笑道。
“几百年?靠——”燕无天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最后两手扶墙,勉强站稳,咬牙道,“老怪物,算你狠——碰到你,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看什么看,我这个样子很好看吗?”
“我说徒儿啊,你是不是搞错了,有这样跟师父说话的吗?”
“师父又怎样?您害我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就一点不愧疚吗?难道良心上没有受到一丝谴责吗?身为鸟龟派第四代掌门,难道您的觉悟就这样低下?您还好意思说自己活了一万年?我鄙视你,深深的鄙视你——”
“其实,师父还是有觉悟的,我,确实觉得,有点对不住你——”杨万一张老脸快挂不住了,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做掌门是要有觉悟的,尤其是活了一万年的掌门,否则会被徒弟骂的狗血淋头的。
“既然愧疚,既然良心受到了谴责,那好,跟我走,一切听我指挥——”
“为什么要听你指挥?我才是师父。”
“谁说您不是师父?可我是第五代掌门,看看,这掌门信物已经牢牢长在我身上,难道师父想被逐出师门吗?”燕无天神气十足地拍了拍背后的龟壳。
“好吧,师父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还愣着干嘛?走啊,救我师姐去——”
黎明,朝阳一如既往从东边的海平线升起。
蓬莱阁,执事堂。
杨亿闭目坐在大堂首座,下面是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赤着膀子,露出浓密的胸毛,手持各种刑具。
上官敏儿和黛丝被捆成粽子绑在柱子上,孙二银则双手绑缚,悬吊在半空。
“孙师兄,你怎么也来了?无天师弟呢?”上官敏儿小声问孙二银。
“为了找你们,我们分开了,后来我碰到一对巡逻的家将,心想没做亏心事,怕他何来,走一遭便是,谁知道这帮鸟人根本不懂待客之道。”孙二银对于这种遭遇很是不满。
“休要聒噪——说吧,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杨亿半睡半醒,梦呓一样问道。
“我们都说过了,我们是傲来国的客人,被魔族追杀,迫不得已才误闯贵岛,什么主使不主使的,我们不明白。”上官敏儿按照之前商定好的,一口咬定是被魔族追杀,误闯蓬莱岛。
“哼哼,会有这么巧?你们一来,作为中立方的蓬莱仙岛便卷入了人魔大战的漩涡,真当我们是傻子啊——”许是气愤的缘故,杨亿睁开了绿豆大小的眼睛,拍案大吼。
“既然中立,魔族杀你们家人,你可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上官敏儿冷哼了一声。
“放肆,杨家满门血性男儿,岂容魔族撒野?”杨亿老脸涨得通红。
“着啊——魔族猖獗,欺负到杨家头上,杨家咽不下这口气,出手教训,多正常的事情啊?你们打架,难道非要我们躺着也中枪你才满意吗?”上官敏儿冷冷一笑。
“你,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来人呐,把那烙铁烧红了,先在她脸上留下几处记号,看她还敢不老实交代。”杨亿说不过她,不由得恼羞成怒。
“住手——看谁敢动我师姐,我打断他的狗腿——”燕无天昂头挺胸从外面走了进来。
“无天,你是无天吗?你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哦,你的身后背了个什么怪东西?”一夜未见,如隔三秋。上官敏儿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扑簌簌落了下来。
“这是我刚刚得到的无敌盔甲,呵呵,酷吧,羡慕吧——”燕无天故作轻松哈哈一笑。
“太酷了,有朝一日燕师弟去东海龙宫恐怕那龟丞相压力很大——”孙二银看到燕无天,知道大家都得救了,精神为之一振。
“呵呵,东海那猥琐的龟老头儿哪有师弟我这般风~流倜傥?咱就算是披上了龟壳,也是个潇潇洒洒的龟仙人。”自小的磨练造就了燕无天强大的心理素质,他不会因为这块龟壳而郁闷不快。
开心每一天,这是他与上官敏儿的美丽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