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架四乘马车,不过这次坐在车厢里的不是落雁公主,而是燕无天。
燕无天向红玉要了一卷竹简,又问了一些傲来国和魔族的情况,一路之上,刻刻画画,直到密林深处,确定无人跟踪,燕无天才从车里出来,将刻好的竹简放到红玉手中,再三叮嘱,回去之后一定亲手交给落雁公主。
天色阴沉,辨别不清方向,估摸着还得有两三个时辰天才能亮,燕无天深一脚浅一脚,在茂密的森林中摸索前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前方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燕无天兴奋起来,应该是到了轩辕大队露营的海滩了吧。
前面是一个湖泊,湖泊对岸是一座城池,气死风灯是那样的熟悉,上头那三个大字依然迎风飘扬。
傲来城。
“贼老天的,老子又转回来了。”燕无天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没有指南针,看来在密林中寸步难行啊,燕无天用石头敲碎了熊大尚的须弥戒上的能量晶核,这就如同门上的锁芯被破坏,哗啦一下子,珠光宝气的金银珠宝在他面前堆放了两米多高的金字塔。
“发财啦——”燕无天两眼贼亮,警惕地看看四周,没有人,确切说连只夜猫子都没有,他飞快地将这些金银珠宝装进了他的须弥戒里。
“真是俗不可耐的土豪金,除了财贝,竟然没有一点其他方面的,哪怕你放一本【诗经】或者是屈大夫的【离骚】也能提高一点品位和档次啊——”燕无天摇摇头,瞅了瞅另外一枚镶红晶核的戒指,笑了,“这是南宫婷那丫头的吧,哼哼,你该不会也跟熊大尚一个德行吧,弄一身铜臭而没有一点生活情趣。”
两石头下去,南宫婷的须弥戒宣告作废,里面的东西飘飘洒洒沸沸扬扬蝴蝶一样扑面而来,还带着一丝玫瑰花的香。
燕无天被埋在里面。
“靠——南宫婷你搞什么鬼,这是些啥东东?”燕无天差点窒息而亡,终于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是什么?拿在左手的是一条红色蕾丝筒袜。
那是什么?拿在右手的是一条黑色蕾丝裤袜。
这又是什么?拿在两手的是一条蕾丝滚边的女巫装,饰以水晶搭扣和蝴蝶结点缀,冷艳而神秘。
寂静的密林里,燕无天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厉害,从没见过的装扮,但只要是个男人就可以猜到这是女人贴身的衣物,完全可以想象魔鬼身材南宫婷穿上这些奇装异服时诱人的样子——
还有,还有,黑色透纱前面绣了一朵蓝色百合的开裆裤——
吧嗒,吧嗒——
雨打落叶的声音。但绝不是雨,燕无天可以对天发誓,那是他的鼻血。
尼玛变态南宫婷,你的生活情趣太重了吧。这是要害死老子啊,毫无疑问,这些东西决不能留在这里,可是,难道一定要装在自己的须弥戒内吗?万一自己不小心拿错了,多尴尬,万一被上官敏儿发现了,她会怎么想?万一空间不足,把熊大尚的金子挤出来怎么办?
那是什么?终于,燕无天找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
一件檀木匣子。
打开,空无一物。
果然是变态南宫婷的作风,弄个空匣子放在须弥戒里面随身带着,有病啊。
呼——
一片落叶被风吹入檀木匣中,悬在中间,一动不动——
呀——
燕无天失声叫了起来,好东西啊,是磁悬浮吗?不过,貌似磁悬浮对落叶无效啊。
怀着一颗激动的心,伸出一只颤抖的手,燕无天慢慢拿出那片落叶,然后放进去一只蚂蚱。
一滩黄褐色的液体从蚂蚱嘴里吐了出来,匣子里凭空现出一小块色斑,依然是悬浮于中间。
“真是邪门,难道有水晶在里面——”燕无天伸手摩挲一番,果然有东西在里面,软软的,绝非水晶。
抖开,再摸,凭触觉,这是一件衣服,右手伸进去,消失不见了——
靠——我的手呢?
燕无天大吃一惊,就在条件反射缩回的时候,右手再次出现了。
愣了片刻,燕无天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南宫婷啊南宫婷,真是小瞧你了,江湖上传说中的隐身衣竟然在你手上,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燕无天现在心情很好,将南宫婷所有的内衣内裤丝袜统统塞进自己的须弥戒,此时东方已经泛鱼肚白了,有没有指南针已经无所谓了。
重新往南,燕无天不敢耽误时间,浑然不顾全身湿透和蚊虫叮咬,飞快前进。
“咕咕——咕——咕——”熟悉的暗号声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咕咕——咕——咕——”燕无天攥起双手,吹响两个大拇指之间仅留的一条狭小缝隙,模仿斑鸠的叫声进行回应。
几分钟后,吴三牛和另一队搜救成员围拢过来。
“小师弟啊,这么快就出来了,找到狗熊他们了吗?”吴三牛大嘴一咧,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托你的福,我已经打探到他们的消息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回丹崖海滩再说。”燕无天摆摆手。
拂晓,五个小队陆续回到丹崖海滩,其中孙二银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丹崖西去三里下面有一个溶洞,内有十几艘大叶金刚紫檀木精心打制的大海船,可承载两千余人,仅有数十名魔兵在巡逻——
有了大海船,就不必担心雷暴天气在茫茫大海上无处躲藏了,趁火打劫向来是勤劳致富的捷径,丹崖溶洞是决计不会放过的,但首先要干掉魔族的主力才行。接下来,燕无天将一百五十人分为五个纵队,分别安排了翔实的作战任务,等众人再无疑问,这才带了北峰四名师兄按照红玉所说,悄悄往傲来集中营摸进。
太阳,一如既往从东海升起。
朝堂之上。
傲来国王如同针芒在身,坐立难安,这种难受的感觉来自于站在他身边的异类——丑陋而蛮横的一零五号魔使浪花浪。
实际上他刚刚当上傀儡没几天,开始的不适应是很正常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按照魔使浪花浪的指示,今天要在早朝上通过《关于贯彻执行供养制度的若干决定》,其内容是十户人类家庭无条件供养一名魔族成员,也就是说移居到这里的魔族从摇篮到坟墓一切的开支全部由傲来国原居民承担。
丧权辱国,彻头彻尾的殖民主义寄生制度。
大殿之中,无论是卿还是士大夫,无人发表看法。短暂的沉默之后,上大夫管季出列伏地痛哭:“大王,万万不可答应魔人的无礼要求,供养制一旦颁布,人类尊严尽失,傲来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国将不国,君将不君,大王,这分明是魔族灭我傲来国的阴谋诡计啊,大王——”
一零五号魔使浪花浪变了脸色,当庭与魔族对抗,这还了得,分叉的黑舌舔了舔三寸多长的利齿,冷笑道:“哼哼,你个老匹夫,胆敢跟高贵的魔族对抗,左右,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两名魔兵上前,架起管季往外便走。
“尊贵的使者大人,凡事好好商量,管大夫年迈昏聩,请原谅他的过错吧。”傲来国王慌忙站了起来,拱手道,“上大夫管季为傲来国肱骨之臣,他若死了,还有谁肯为人魔共治效犬马之劳,使者大人,莫为一人性命而失去傲来万千民众的忠心啊——”
肺腑之言,管季在傲来为官三十载,注重发展农牧业、手工业和旅游业,将一个贫瘠落后的原始群岛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富饶美丽且在盘古大陆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小国。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管季大夫功不可没。傲来国王打心眼里不希望失去他的左膀右臂。
“魔头,你们这些挨千刀的魔头,老天不会放过你们的,老夫在下面等着你们这帮畜生——”管季拼命挣扎,大声呐喊。
“或许,大王说得对,你们两个,放开这老匹夫。”浪花浪打了个响指,命魔兵退下。
“多谢使者,本王感激不尽。”傲来国王躬身致谢。
“你不必谢我,因为我并不打算放过他。”浪花浪瞅管季的眼神,就像在研究一具尸体。
“使者这是何意?”国王大惊。
“既然他是大王的重臣,理应由大王来处置,哼哼,今天这事要是处理好了,你还是傲来国国王,处理不好,大王难辞其咎,达鲁魔王虽然仁慈,但偶尔也会对一些重要的人类施以炮烙、腰斩、五马分尸之刑,哼哼,这可都是跟你们人类学来的,大王要怪,就怪那始作俑者商纣王吧,哈哈——”
傲来国王满头是汗,浪花浪话里的意思他都听明白了,今天只要管季不死,他就有可能被魔族以更加残忍的手段弄死。
大多数人不愿意用自己生命去救另一个生命,傲来国王属于这大多数人的一员。
“使者大人息怒,我愿意接受供养制度,我这就签字用玺,武士们,将不识时务的管季押入大牢等候发落——”傲来国王试图挽救管季的性命。
“哼哼,大王,我说过的,管季必须死。”浪花浪凶相毕露。
“大王,老夫看不到驱除魔族的那一天了,大王您多保重,管季去了——”上大夫管季说完,摘下顶戴,一头撞在后面的石墙上,可怜一代名臣登时头破血流,倒地身亡。
朝堂之上,二十余名士以上官员无不摇头叹息,闭目不忍观看,也有的抱头痛哭,他们似乎从管季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供养制一旦颁布,人类尊严尽失,傲来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国将不国,君将不君,大王,这分明是魔族灭我傲来国的阴谋诡计啊,大王——”逝者已去,其善言犹在耳边萦绕,傲来国王颓然坐回王椅,那一刹那,他似乎老了几十岁。
风萧萧,枯黄的槐树叶子如鬼魅般的飘进大殿。
初夏时节,已然有了寒秋的肃杀气息。
“沙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慢慢逼近浪花浪。
杀气,似曾相识的杀气越来越近,浪花浪全身一凛,沉声喝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