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名轩辕弟子第一次大规模征战,这可不是小事,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从轩辕山到临淄,即便飞行也得半天时间,虽说不需要太多的干粮,但战前动员,武器装备,灵兽配备乃至人员分工等准备工作却是少不了的,加之一场灾难刚刚过去,燕无天等人急需调养休息,如此算来,最少也得三五天时间。
田岳不敢逗留,独自一人黯然骑上虬龙,往南去楚国郢都向楚王求援。
夜。
月色依然如故,就像昨夜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样。
上清宫,后殿。
一盏青灯散射出昏暗的光芒,映在南宫默父女的脸上,使得他们的脸色更加难看。
“四大长老简直是老糊涂了,东征一事,成功则罢,一旦失败,轩辕门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南宫默大发牢骚。
“爹爹有何打算?”南宫婷问。
“燕无天近来的表现出人意料,没错,他的确是个宝,爹爹能否飞升,全靠此子了,所以,此次东去,一定要保证他的绝对安全——”南宫默眼中精光一闪。
“可是,爹爹,女儿恐怕有心无力。”南宫婷眉毛一跳,站起身来。
“带上隐身衣,尽你所能——此外,我会发掌门令让你大师兄去帮你的——”
“大师兄也要去齐国吗?呵呵,真是太好了。”南宫婷眉飞色舞差点跳了起来。
“大金做事,爹爹向来放心,但这次他还不宜露脸,只是负责暗中帮你。凡事由你出面,懂了吗?”
“是,爹爹,女儿一定不辱使命。”有情郎相伴,南宫婷心情大好。
“另外,密切监视熊大尚。”南宫默长叹一口气。
“爹爹要我监视二师兄?”南宫婷很是惊讶。
“你不觉得他与燕无天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了吗?”
“嗯,二师兄近些日子是有些反常,情绪低落,可能,他有什么苦衷吧。”南宫婷若有所思。
“不管怎样,派人监视他,如有异常一律写成便函飞鸽报我。”
“是——”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轩辕山下,四大长老一一为一百六十壮士倒酒送行。
灵兽吼啸,有序起飞,分四个编队,载着轩辕弟子往东北方向飞去。
天蓝蓝,飞行的感觉真好,好多弟子都跟燕无天上官敏儿一样,第一次离开轩辕山远距离飞行,心中充满了新奇感。
轩辕三山慢慢远去,回头,燕无天只能看到三根青黛色的柱子直插云霄,北峰顶端雷穴天坑像一张血盆大口直欲吞噬苍穹。
一片乌云遮挡了一半阳光,轩辕三山阴影竟然出现了惊人的变化,山体呈现内凹四棱锥形状!燕无天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以大自然鬼斧神工,绝不可能做成这种几何型体,难道,这是人工建筑?
再想细看,却已不能,太阳已经从乌云下面完全钻了出来,刺眼的光线令他很难辨认山体界面的分界。空中、角度、光线乃至太阳的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些偶然的因素同时间具备,才有刚才片刻的发现,很快,一个大胆的设想在燕无天脑海中初具雏形,下一步便是怎样求证的问题。
红瓦绿树,阡陌交通,农田葱茏,湖泊像一面面镜子,人间美景尽收众人眼底。
“啊,真是太美了——”上官敏儿松开火凤凰的缰绳,纵声呼喊。
“那啥,妹妹好嗓子——”田岳骑虬龙从后面追了上来。
“灯笼兄,看你气色,郢都之行,收获颇丰啊——”燕无天放慢速度。
“那啥,老弟,不提灯泡灯笼这些字眼行不?”田岳原本极好的心情瞬间沉闷。
“好吧,田兄。”燕无天笑笑,问道,“怀王答应出兵了?”
“嗯,十万大军明日开拔。”田岳满心欢喜。
“既如此,我看咱们先不急去临淄了。”燕无天眼珠一转。
“这是为何?”田岳不解。
“咱们可以先欣赏一下海外风光,等玩够了,楚国十万大军也差不多抵达临淄了,到时候合兵一处,才好大干一场啊——”燕无天笑道。
“可是,那啥,临淄危在旦夕,一旦破城,三十万百姓命不保夕,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田岳急了眼。
“难道田兄真以为轩辕道门区区一百六十弟子兵便可驱狼吞虎将魔族万千死士赶回魔域岛去吗?”燕无天问道。
“不打过怎么知道结果,再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显轩辕道门高风亮节啊——”
“高风亮节?说白了就是一个屁,为了一个屁,我轩辕弟子飞蛾扑火,值得吗?”燕无天冷哼一声。
“臭小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忘记雪国我怎么帮你说话了吗?你忘记潜龙居上空十三名齐国勇士是怎样舍身成仁的了吗?”田岳怆然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懂。”
“既然知道,为何说这样的混账话?”
“混账么?我不觉得。”燕无天笑地很深沉。
“臭小子,一定有什么鬼主意了吧。”田岳见他如此淡定,这才回过味来,擂了燕无天一锤。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蛮干。据你所说,魔族占领胶东,战线拉得很长,每公里大约耗用十名魔兵把守,如今又调拨大量兵力攻打临淄城,也就是说魔域之外至少投入八九万兵力,我来问你,魔域岛还会有多少魔兵?”燕无天娓娓而谈。
“让我算算——”田岳口里念念有词,把着手指头数来数去,忙得满头大汗,若不是穿着鞋,恐怕早就扒拉脚趾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还有两三万吧?”
“两万呢还是三万?”燕无天冷哼一声。
“两万吧?”田岳黑脸一红,很没底气。
“嘿嘿,要不然你脱了鞋,再算?”燕无天白了他一眼。
“也好,不过数十日征战奔波,定是臭不堪闻,兄弟,得罪了——”田岳俯身脱靴。
“罢了,真是怕了你了,有时候拔脚丫子算来的数是不准的,只有去实地查一查,才能清楚真实情况,据我从丐帮得来的最新最可靠的消息,魔域岛兵力不足八千——”
“不足八千?”田岳瞪大了眼睛。
“不错,具备战斗力的只有八千,剩余的全是老幼病残弱,毫无战斗力的普通魔族土著居民。”
“魔族倾巢出动,只有八千人看家?”田岳忽然明白了什么。
“达鲁自恃魔域岛水急浪高,地势险要,才出此险招,哼哼,既然被我们发现了,就合该他倒霉。”燕无天连连恶笑。
“你的意思是咱们空袭魔域岛,达鲁魔王家中失火,必然搬兵回救,到时候,临淄城之围可解矣,哎呀,声东击西,妙计啊——”田岳拍腿大叫。
“打住,公子殿下,请问是哪位老师教您这是声东击西呐?”燕无天快疯了。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如此好计,燕兄弟你不会不知道吧?”田岳搔了搔光秃秃的后脑勺。
“这一招叫围魏救赵,你这齐国公子的身份,不会是,假冒的吧?”燕无天仰天长叹,空气还是那样好,可是心里总觉得这么憋屈。
“俺这齐国公子虽不是假冒的,却也不是与生俱来的,告诉你吧,俺是宣王的私生子,半路才当了公子的,这是秘密,切切不可告诉别人啊——”田岳眉飞色舞大声说着,哪有避讳人的丁点意思。
“殿下实乃人间奇葩也——”燕无天彻底无语了。
围魏救赵计划,燕无天已经筹划两天了,现下可以说成竹在胸,本来想跟田岳详细合计一下具体细节,可话说到这个地步,燕无天知道自己错了。
“燕兄弟呐,你看——”田岳腆着脸想要在问些什么。
“看就没必要了,有你在身边,什么光景都挡死了,只要您让我耳朵清净一些,围魏救赵或许能够早日实现。”燕无天闭上眼睛,任由清风刮过面庞。
一曲古筝悠然响起,却是上官敏儿自弹自唱易安仙子的一曲【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好词,好曲,好音律,兼由仙子一样俊俏的上官敏儿娓娓唱来,简直就是瑶池的仙乐,估计易安仙子下凡亲自演奏也不过如此吧。
曲终,众人无不拍掌叫好。
“好是好,那啥,就是不太应景——”田岳拍着手嚷道。
会不会说话呐?手拍的挺起劲,就是不说人话,什么叫应景啊?难道非要搞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气氛来才高兴吗?燕无天狠狠瞪了他一眼。
“是么?田公子可有应景的?您该不会那啥那啥那啥,那啥啊那啥,那啥,那啥,那——啥——啥吧?”上官敏儿将雷劈木凤尾琴收入须弥戒,眉头轻轻一挑,她本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只不过实在看不惯田岳猥琐,小嘴一张,一首【那啥那啥】说的抑扬顿挫,大有涵盖宇宙一切的宏大气势。
那啥,那啥,那啥啥——果然颇具田氏风格,能上升到词牌高度的,也只有山官敏儿做得到。
众人无不捧腹大笑,眼泪稀里哗啦,燕无天更是笑得惨绝人寰,差点从虬龙背上摔下去上演一幕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惨剧。
“嘿嘿,应景的,应该是带有军旅风采的,嗯,那啥,有了——大河向东流哇,天上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田岳不笑,也不着恼,环眼圆瞪,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太阳穴上青筋凸起,其形象与恶魔堪有一比。
“这是军旅歌?哥呀,您好歹也是北方大国的公子,能靠点谱吗?大家伙可都是文明世界来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您呐,咱斯文点行吗?”燕无天一个脑袋两个大。
“那啥,吼上两嗓子俺还行,斯文点的俺真不会——”田岳很谦虚。
“呵呵,”上官敏儿笑道,“无天,你别难为他了,还是听听大师兄怎样诠释军旅风采吧——”
“师,师妹,你怎,怎么扯我身上来了——”钱三喜内向,见大家都看他,顿时慌了手脚,愈发结巴。
哈哈哈,笑声迭起。
“三喜师兄,来一个,是不是这样唱啊——你你你你你把我当路伤,我我我我我又丢掉紧张,想象公主究竟有多漂亮,多照照镜子就出场——”几个主峰弟子起哄。
哈哈哈——主峰众弟子一阵狂笑。
“三喜师兄,唱吧,无论唱成什么样我们都支持你——”南峰众弟子大力声援。
他们受其恩惠,若非上官秋师徒及时营救,恐怕早已被恶魔吸干血液成为干尸了,做人,要有颗感恩的心,这一点,南峰七十余名弟子真心做的不错。
“师兄,这可是你歌唱事业的第一步,你可要把握好了哟——”上官敏儿见大家的焦点都聚集在钱三喜身上,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于是摆古琴,玉指拂动,音乐声起。
钱三喜见躲无可躲,不再扭捏,与其造作还不如大大方方一展歌喉,对自己的唱功,他还是有自信的。
于是亮开了嗓子一曲【精忠报国】响彻天际——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
夕阳西下,孤鹜与落霞齐飞。
曲终歌毕,整个天空静悄悄,只有风声在耳畔刮过。
神曲——
歌神——
半柱香之后,大家热泪盈眶。
应情应景,钱三喜凭借一首【精忠报国】成为一百六十名弟子公认的神级人物,一百六十人,最大不过而立之年,正是满腔热情无法释放的年纪,歌神的出现,注定成为他们在某个领域的精神领袖。
崇拜,多少会有些盲目的成分,只要粘了这两个字,即便神仙也不能免俗。燕无天知道,以后,打着三喜哥的旗号干坏事要容易的多了,哪怕是再疯狂的事,都会有人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