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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沛县奇遇

韩信放了孟彦雄,就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有仇必报是楚墨的传统,巨子被杀更视为奇耻大辱,但韩信并不后悔,他就是要告诉楚墨和世人,韩佰义的儿子、斗家后人复仇来了。

韩信离开咸阳前写了一封信,请人送给白令,说大仇已报,请他告诉师傅,说摆脱了墨门的追杀,拜祭了父母先人后,就回田家庄与潇湘成亲。

如何摆脱墨者的追杀?韩信心里想:“不能回田家庄,也不能现在就去涟水镇,齐地豪杰众多,就到那里去,看能不能结识些英雄豪杰,增长些江湖见识。”

韩信在齐地游荡了几个月,他居无定所,目的是使墨者找不到他的踪迹。这天来到齐楚交界的沛县。寒冬刚过,道路一片泥泞,早春的风吹在脸上身上,仍使人感到阵阵寒意。

韩信见路边有一个小酒馆,便走了进去,叫来了堂倌要了些酒菜,他要喝一杯暖暖身子。离开田家庄已大半年,师傅和潇湘怎么样了?韩信心中十分挂念。

韩信自从知道家族的血海深仇后,心中充满仇恨,为家族报仇雪恨成了他活着的最大目的,现在大仇得报,心中反而空荡荡。只有想起田家庄,想起潇湘,韩信心中才感到一阵阵温暖,才有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千里之外有自己的家,有盼望他回去的亲人,韩信已尝够了离别之苦,是该回家了。

大半年的江湖生涯使韩信的眼界大开,他发现在关东,在原六国广茅的国土上,秦王朝的统治虽然十分牢固,它委任的官吏有效地行使职权,秦廷的侦骑捕快四处横行,但各种反抗力量并没有消失,他们潜伏在地下,等待出手的时机。

这里是沛县东郊一个叫辗庄的小镇,由于驰道在镇边经过,这小镇十分兴旺,商铺一间接一间,农贸市场上各类农产品应有尽有。韩信抬头望去,酒馆对面是一排卖肉的店铺,除了卖猪牛羊肉外,还有卖狗肉的。或许是天寒的原因,卖狗肉的生意特别好,卖狗肉的大汉手脚虽然麻利,仍忙到满头大汗。

韩信仔细打量这沽狗汉,心中暗自赞叹,七尺多高的身材,一脸乱蓬蓬的胡子,浓眉下双眼闪闪发光,抓刀的手又粗又壮,动作敏捷。看他这身手若生在十多年前,必定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将。

“酒菜来了!”堂倌手托木盘来到韩信的桌边,他把一壶烫热的酒,几样小菜放下后说:“客官请慢用。”

韩信道了谢,指着沽狗汉对堂倌说:“这大汉叫什么名字?卖狗肉多久了?”

堂倌看了沽狗汉一眼说:“他叫樊哙,世代屠狗卖狗肉,已干了十多年了。”堂倌多是饶舌之人,这人也不例外“客官,您别看他样子凶恶,其实是个老实人,从不短斤缺两,可说是童叟无欺!”

韩信说:“这人卖狗肉为生,太可惜了!”

“客官您真有见识。客官您不知道,樊哙曾跟南山的召公学了一身武艺,他若早生十年,必然在战场上争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唉!”堂倌边说边摇头离开。

韩信喝了两杯热酒,顿时浑身暖洋洋,他抬头再向对面肉铺看去,买肉的人已经很少。这时在肉铺左边的一条小巷里走出一个壮汉,他站在巷口,警惕地看了四周一圈,才慢慢地向右边肉铺走过去。

壮汉中等身材,穿着一件带补丁的短褐,脚上的旧布鞋又破又脏,一看就知道是市场上揽活的短工。这类短工很多,是这时期的特有现象。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六国原来大批军人逃散或复员,许多人回到家乡务农,有些人有家难归,就成了市场上揽活的散工。由于战争结束,六国蓬勃的军工生产陷于停顿,从事这些工作的工匠和人员失了业,他们的许多人也加入了短工的行例,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人群。这群流氓无产者只有一身力气和派不上用场的技艺,生活艰难。两年以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这些人就成了起义军的主力。

壮汉走到樊哙的狗肉档前面,他把手伸进怀里,犹豫了一下掏出三枚半两钱,对樊哙说:“老板,请来三枚钱狗肉。”

樊哙收了他的钱,把它扔进钱箱里,砍了一块狗肉挂在称上称了称,多了,樊哙把狗肉放在肉案上砍了一小半,扔给壮汉说:“拿去!”

壮汉见樊哙把狗肉砍了一半,再不过称就扔给他,心中愠怒,他冷冷地盯着樊哙说:“老板,有你这样做买卖的吗?”

“老子就是这样做买卖,你要就拿走,不要就滚蛋!”

壮汉强遏怒火低声说:“老板,做买卖要明码实价足斤足两,你这样胡弄我,太过分了吧!”

“外乡人真麻烦!”樊哙从钱箱里掏出三枚铜钱扔给壮汉说:“不卖了,钱还你!”樊哙力气大,他轻轻一扔铜钱就像飞镖一样向壮汉脸上飞去,壮汉反应极快,手一抄拿住了二枚,另一枚“啪!”的一声打在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这下点燃了壮汉胸中的怒火,他大喝一声“你找死!”手一扬抄在手中的两枚铜钱箭般向樊哙射去,樊哙右手挥刀挡开射向脸上的一枚铜钱,另一枚却击在他的胸膛上,壮汉这一击用上真力,痛得樊哙呲牙露齿。

“我杀了你!”樊哙一声暴喝,跳上肉案挥刀向壮汉扑去,壮汉见樊哙来得凶悍,连忙退到路中间,双掌一错摆了招式严阵以待。

樊哙这时已气疯,跳下肉案挥刀向壮汉劈去,壮汉左闪右躲避开他的连环三刀,突然侧身向前,一招“蝴蝶穿花”,左掌后发先至击在樊哙的手肘上,把他的砍肉刀逼开,右肘飞起撞向樊哙的胸膛。

樊哙一声怪叫,侧身一滚避开壮汉的肘击,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圆睁双眼,哇哇叫着再次挥刀向壮汉劈去。

两人一开打就吸引了市集上所有人的目光,许多人围上来观看。韩信坐在窗边,对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觉得是一场误会,伤了谁都可惜,正要去做一回鲁仲连,忽听到邻桌一人说:“你们看,这壮汉像谁?”

“这人虽然满脸风霜,神情落莫,样子却像钟离昧。”

另一人接着说:“错不了,就是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回别让他跑了!”

三人跳起来,抽出刀剑冲出酒店,从后面把钟离昧包围起来。

钟离昧此刻已处于生死须臾的险境,他的武功虽高于樊哙,但他手中没兵器,肚子饿得咕咕响,力气打了折扣,几个回合后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樊哙这时状若疯虎,出手时招招如同拼命,壮汉已险象环生。

三年前钟离昧刺杀秦始皇未遂,被秦廷追缉,这几年他东躲西藏,最近才来到沛县。他出逃时的盘缠早已用尽,平时以打短工为生,生活窘迫。这时他身上只有三枚半两钱,下了最大的决心才决定解解馋,想不到被樊哙戏弄,才含恨出手。原来以为三拳两脚就可以把这沽狗汉打趴在地,不料却遇到了硬手,心中暗自叫苦,激战中他已发现身后的三名捕快,想逃又被樊哙死死缠住,只好咬牙苦战。

“钟离昧,束手就擒吧!”为首的捕头举刀指着钟离昧大声喝道。

攻得正狠的樊哙突然撤招后跃,切肉刀指着三名捕快说:“你们的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好汉,我们是京城来的捕快,这人是名钦犯,罪大恶极!”

“哈哈哈!”樊哙仰天大笑“你们是京城来的公差,哈哈!我还是京城来的大将军呢!这贼子是我的,你们别来捣乱!”

三名捕快对望了一下,为首的捕头低声说:“这是个浑人,我们别管他,动手!”

钟离昧哪等他们动手,觑空拔腿就跑,“哪里走?”为首的捕头大喝一声,三名捕快刀剑齐出把钟离昧截住。

樊哙勃然大怒,怒吼一声“滚开!”挥刀向一名捕快劈去,“你要干什么?”这名捕快大惊,连忙向后跃开,樊哙也不答话,刀锋一转向另一名捕快劈去。这名捕快挥剑挡开樊哙的切肉刀,骂道:“狗杂种,你疯了!”

“你们才是狗杂种!”樊哙反骂道,挥刀继续向他攻去,这下把这两名捕快激怒了,他们放下钟离昧,一刀一剑同时杀向樊哙。

樊哙哈哈大笑说:“痛快!痛快!”切肉刀左砍右劈与两名捕快大战起来。

钟离昧独战为首的捕头,虽然赤手空拳并没有处于下风,两人刀来拳往、脚来手劈杀个旗鼓相当。钟离昧无心恋战,只想开溜,这捕头老奸巨猾早发现他的意图,他不求有功,只是死死把钟离昧缠住。

五人在大道上分两处杀得难解难分,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赞叹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让开!快让开!”一阵惊恐的叫声从围观百姓的后面传来,人们掉头一看,一部马车从大路上飞奔而来,驾车的马可能是受了惊,马车夫虽然紧拉马缰,仍然狂奔而来。

惊呼声中围观的人四散而逃,在路中激战的五人看马车飞驰而来,瞬间已奔到面前,连忙向两边闪开。

“天助我也!”钟离昧心中叫好,转身就逃,箭一般冲进路边的小巷里,三名捕快眼见煮熟鸭子飞了,丢下樊哙就追了过去。

“嘘…”马车夫用尽全力终于把马车停在樊哙身边,他弯腰在樊哙耳边低咕了一番,樊哙脸色大变,手提切肉刀转身就逃,连狗肉档也不顾了。

韩信想不到这场大戏会如此收场,许多年后他才知道,这车夫叫夏侯婴,是沛县的县吏,专门负责县衙的马廊和车驾,他和樊哙及樊哙的姐夫刘邦是铁哥儿。夏侯婴这天驾车来到辗庄,远远看见樊哙与京城来的公差开仗,这事他不能不管,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就假装马儿受惊,驱车把他们冲散。夏侯婴本意是救樊哙,最终却帮了钟离昧的忙。

韩信担心钟离昧的安危,就结了账,骑上马向钟离昧逃走的方向追去。韩信出了辗庄,沿着路边小路追了十多里,拐过个一山岗,蓦地发现钟离昧背靠一颗大树,被三名捕快三面围住。钟离昧身上血迹斑斑,看来已经受了伤。

韩信抽出青铜剑,拍马向前飞身下马,举剑指着钟离昧说:“大胆逆贼,始皇帝都敢行刺!钟离昧,今天你死期到了!”

三名捕快见韩信持剑而来,不知是敌是友,各自暗暗戒备,听韩信这样一说,顿时释然。钟离昧行刺秦始皇只有京城的捕快才知道,是最高机密,他们判定韩信是同道之人,又来了帮手,都暗自高兴。

“钟离昧”为首的捕头说:“继续顽抗,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投降吧!”

“别做梦了!”钟离昧脸露坚毅之色“来吧!我今天纵然死,也要找个堑背的!”

“我来收拾他!”韩信挥剑冲上去,剑锋蓦地一转,闪电般劈在左边捕头的肩上,这捕头毫无防备,惨叫一声佩刀脱手,韩信左手一抄把佩刀抓住,随即向钟离昧抛去,同时展开田氏剑法,横扫直劈向另两名捕快砍去。

变起突兀,三名捕快猝不及防,喝骂声中连连后退。钟离昧这半天被樊哙和三名捕快压着打,一肚子窝囊气,现在佩刀在手,忍不住一声大吼,猛虎似的冲过来。三名捕快一人已受伤,见韩信和钟离昧联手,自知难敌,招呼一声转身就逃,钟离昧拼命追上去。

“钟兄”韩信喊道:“穷寇勿追,回来!”

钟离昧深深不忿地止了步,来到韩信面前拱手说:“谢好汉救命之恩,请问尊姓大名?”

“我叫韩信,季大侠是我朋友。”韩信就把在田家庄如何认识季布,如何知道他们行刺秦始皇的事向钟离昧说了。

钟离昧以手加额说:“天意,这是天意!若不是韩兄相救,我今天绝难幸免!大恩不言谢,请受我一拜!”

韩信扶着他说:“别这样,江湖救急算不了什么?况且你还是季大侠的朋友。钟兄,此后意欲何往?”

“季大侠在江东,我就找他去,那里安全一些。韩兄弟,你刚才打伤了一名捕快,这里不能呆了,你准备去哪里?”

“我去淮阴和涟水镇拜祭先人后,就回田家庄。”

钟离昧说:“我们恰好同路,我不赶时间,就陪你去拜拜你的父母。”

韩信连忙道谢,两人离开大道路,急忙向淮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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