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并不爱刘锦。”眼看着工程快完工，陈数直起腰，突然对我说。
我一愣，爱？我不知道，对刘锦，或许真的没有爱的成分啊。
“如果爱它，你就不会离开它。”陈数加重语气，有些倔强地说。
“怎么算是离开呢？”我反问道。
“反正，我若是喜欢一个女孩子，我就想每时每刻都在她身边，更何况她受了重伤的时候？我宁愿是我自己受伤。”陈数极快地说了一串话。
我的脸突然一红，是啊，我似乎并不是特别关心刘锦，或者说，我可能真的没有特别关心过哪个女孩子，包括孟丽，尽管在内心里，我是十分想关心、保护这两个女孩子，但一遇到什么选择的时候，我好像总是很自然地放弃她们。
有时候，我是不是更期待她们的关心呢？我可能，真的还没成熟？
“你不会爱，据说有这样的人，天生没有爱的能力。”陈数在水中走来走去，突然，他大叫一声：“鱼。”果然，那条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游了回来，在水潭中转着圈。
“这是卞城王后花园里的那条鱼，不知道怎么游到了这里，还救了我和文青。”我庆幸这条鱼的突然出现，让我可以转移话题。可是，我的潜意识中，还是希望能和陈数谈论一下爱这个问题的。我想，我长大了，我的心中有了关于爱这样的蓓蕾，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样能把它表现出来，或者说，如何去爱，才符合我心目中的完美定义？
陈数说过就算了，他一贯这样，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全然不顾他的话在我心中掀起的波澜，事实上，夜晚无眠时，我经常会回想起刘锦坐在轮椅上，我推着她去河边的场景，也会想起刘锦扑到我怀里，那温热的小小的身躯给我的战栗，甚至，抓住我的手轻挠我的手心时的那种痒。
那么，我就忘了孟丽跟着我气喘吁吁奔跑时的样子，忘了孟丽站在我身边抛出泥丸后开心的微笑，忘了在黄宫孟丽揣着馒头豆浆给我送上山时的温暖吗？
我突然怔忪了，这两个女孩，一样独立，一样乖巧，一样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而我，其实从未认真考虑过如何对待她们的问题，甚至，我还在幻想一直这样下去，可以让我不用选择，同时拥有她们。
我自顾沉思着，直到那鱼泼辣一声跃出水面，溅了我一脸水珠，我才惊醒过来，而这时，陈数也跑过来：“旭哥，有鬼卒来了，几十个。”
我大吃一惊，这地底下，怎么会有鬼卒过来？然后我马上就醒悟了，肯定是山洞内没有了泉水，所以，那些鬼卒们知道地下有人了，这几十个鬼卒，应该就是来巡查的吧？大道士等人已经停止了施工，都抓起钢叉，等待着我的命令，我看了一眼，算上大道士，我们这边十二个人，对付几十个鬼卒，应该问题不大，因此，挥手示意熄灭手电，各找隐蔽地方藏好。
鬼卒们很快就找到了潭水边，小心翼翼地围着潭水散开，奇怪的是，这些鬼卒并未搜寻，而是寻找平坦的地方，开始休息。
我奇怪地盯着这几十只鬼，看起来，这并不是一只队伍，更像是一队逃荒的难民，领头的身材也很高大，但衣着破旧，不像是判官主事一类，它单独坐在一块被我们推倒的钟乳石上，静静地沉思。
想了想，我迈出藏身的地方，向它走去，它并未感觉到我的到来，反而是水潭边的两只鬼发现了我，啾啾叫着向它示意，它回头观望，看到我之后，腾地跳起来，面色似乎十分惊惶。
我张开双手，手心对准它，表达我的和平之意，它虽然目光和缓了不少，但仍然警惕地掏出一柄人骨匕首，远远地对准了我。
“我不是鬼，我叫王旭，来寻找一个朋友。”我提高声音说。
“你想找谁？”那鬼并未放下匕首，但语气已经和缓很多。
“我要找宋帝王以及钟馗。”我已经走到钟乳石下，仰面看着它，其余鬼也都爬起来，聚到我们身边，显得杂乱而且疲惫，看来，真的不是经过训练的队伍。
“宋帝王？你找它老人家干什么？”那鬼在石头上站直了，问道。
“我带着它的女儿回来，想找到宋帝王，让它们父女团聚。”我依然摊开手掌，避免吓到它。
“你是旭哥？”鬼群众突然挤出来一只鬼，颇为高兴地招呼我，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日在鬼营外面遇到的一伙鬼中的一个。
“是你啊。”我欣喜地和它打招呼：“你们怎么回到地府了？”
“我们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宋帝王的消息，据有的鬼说，宋帝王被十殿判官们集体囚禁起来了，因此我们回来找它。”那鬼站到最前面，然后回头向钟乳石上的鬼介绍到：“这是旭哥，玢国公主和他在一起。”
那鬼一听玢国公主，眼睛登时一亮，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激动地冲到我面前：“公主在哪儿？”
“它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有宋帝王的消息？”我凝视着它，感觉它的激动并不是假装的，但在这种情势下，还是警惕一些的好。
“我…………没有。”那鬼有些沮丧地回答。
“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有些好奇地追问。
“我们被判官们追杀，被迫躲到了这里，这里是鬼界的禁区，现在整个地府，也就这里能够暂时安全了。”那鬼轻声地说：“你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卞城王的判官们正在大批制造幽灵卫，使用的就是这里的水，我想阻止它们。”我坦率地说。
“用这潭里的水制造幽灵卫？”众鬼都惊讶地问。
“是的，那些鬼喝了一口这个水，就变成了幽灵卫。”我回答道。
两个年级略小的鬼马上蹦到潭边，伸手入潭，掬水便喝，那个领头的鬼大喊一声不许喝，但是已经晚了，两个喝了潭水的鬼猛地扼住颈项，拼命地喘息着，似乎嗓子里被烧灼了一样，很快，它俩都躺倒在地，死掉了。
“你…………”那个领头鬼猛地又举起匕首，正顶在我的胸前：“你为什么骗我们？”
相识的那只鬼急忙跑到我俩中间，抓住领头鬼的胳膊，小声劝慰：“放下刀放下刀，我们听旭哥说说。”
我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潭水入口即害死了两只鬼，而刚才刘锦入水，也险些丧命，虽然我相信紫云大师的医术，但是，真的特别担心刘锦的安危。那么，这么霸道的水，那些鬼们喝了，为何会变成幽灵卫？
“旭哥，你解释解释。”相识鬼苦苦劝我，生怕我和领头鬼发生冲突。
“那些变成幽灵卫的鬼，事先会被一些鬼卒将心挖出来，然后再喝水，就变成了幽灵卫。”我认真地描述我曾看到的一切。
众鬼都面面相觑，显然，它们实在想象不出我所描述的场景。
这时，大道士等人也从石头后面出来，群鬼战战兢兢，担心地看着我们。
“要不，你们跟我们去一趟，亲眼看一眼玢国公主，不就明白了？”大道士提议。
对这个提议，鬼们似乎都很愿意采纳，尤其那些年轻一点儿的鬼，纷纷叫嚷着要去看看玢国公主。而领头鬼显然深谋远虑一些，它摇摇头，不置可否。
“玢国公主失足落进了这个水潭，现在正在抢救。”事已至此，我不想隐瞒，因此对这些鬼们说。领头鬼和那个相识鬼一听玢国公主曾经落水，面色都是一变，特别是那领头鬼，显得尤为紧张，眼巴巴地看着我，似乎是期待着我带它去见刘锦。
我突然就明白了，这个领头鬼，肯定见过刘锦，而且爱上了刘锦，所以对刘锦的每一个消息都特别关心，也十分担心刘锦受伤。想到这儿，我微微点头，对众鬼说：“我可以带你们去见玢国公主，但玢国公主正在昏迷，见到它，你们不许哭闹，只是静静看一眼就行。”
众鬼纷纷攘攘地同意，并开始催促我行动。
我收拾一下武器，招呼兄弟们再检查一遍潭水，然后带着这数十只鬼返回到断崖之上。
此时，紫云大师已经替刘锦做完了还魂之术，累的全身是汗，然而，已经等候了两个小时，刘锦仍然一动不动，那些跟随着回来的鬼，看到刘锦，或者惊讶或者痛哭，围了上去。
“不要碰它。”紫云大师声色俱厉地喊了一声，那些鬼都吓了一跳，但也都应声停住了动作。
“旭哥，我们得撤退了。”趴在崖边监视下面鬼卒的李平和小青抬起身，略有些惊慌地对着我说。
“怎么了？”我一边走近断崖，一边盯着跟我们回来的鬼，担心它们惹出什么乱子。
“幽灵卫们正在紧急集合，看起来是要有什么动作。”李平说。
“有鬼在嚷着，说在水槽中发现了头发，而且泉水也消失了。”陈数也接过话来说：“现在，已经有幽灵卫组成巡逻小组出发了。”
“那头发，应该是刘锦的吧。”我猛然想到刘锦躺倒在水底，头紧紧顶住泉水的那个出口的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