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
想及此，罗战心里暗叫，“秦汉老哥，我对不起你啊，你闺女我没看好，没看好啊。”
！！！
伴着下午的一缕柔光，风沙肆意吹撒在空中，与高远天空上的日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但即便这样，匆匆来到乌市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这里是大西北的经济要地，很多把大公司都把生意做到这边了。
罗战带着秦叶出了机场，打车去了市里的汽车总站，等了两个钟头，才做上每天都有两班去石河子的大巴车。
“现在离你父亲还有四百公里，估计四个半小时就能见到他了。心情何如啊？”
罗战和秦叶并排坐在大巴车上，他已经是一脸激动了，又能见到自己的老队长，老战友了，这次为他带来了特殊的礼物，不知道父女相认的时候，将是什么样的场景。
“我都忘了他什么样了，我不想来，你偏要拉我来，哎，来就来吧，反正我对他没感情，也没感觉了，见就见吧，就算我有感情，他现在在监狱，哎。”
秦叶对父亲二字已经很模糊了，这个当初在她心头十足重要的人物，现在却早已不再清晰。
可以这么说，过去在秦叶成长阶段，急需父爱的时候，秦汉不在身边，现在的秦叶已经长大，即便看到秦汉，又如何？
何况他身在大狱，还能为自己这个便宜女儿做些什么呢？
这一切，都不是谁的错，只是命运使然，让他们不能彼此依托，或许，对秦汉和秦叶来说这都是残酷的，但对罗战来说，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悲痛煎熬。
“你别这么想，你父亲没有对不起你，他的一生，应该被历史铭记，被所有人推崇，他为国家做的贡献，不可计量，现在在监狱，只是暂时的，将来一旦释放，绝对可以一飞冲天。”
罗战笑道，“我有多厉害，你该知道，你爸爸都能当我的队长，我的领导，你想一想吧。”
“哎，反正见了再说吧，来都来了，只希望他长的帅一点，不要对我凶。”
依稀，秦叶还记得爸爸的模样，高大威猛，力气非常大，可以一只手随便把自己举过头顶爬泰山当天来回。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叶有了郭涛这个依靠，已经忘了父亲的味道了，说实话，她现在虽然嘴上不乐意，不情愿，但心里还是十足好奇的，她也想看看自己的老爸，这些年过来了，变成了什么模样，虽然是监狱，虽然距离J市远在千里之外，但秦叶既然能来，就已经给了父女情一个肯定的答复。
如若，她铁了心不来，罗战是一点办法都没的。
两人聊了一会，大巴就出了乌市市区，开始进入了荒漠一般的无人区，悠长的柏油路修的看不到边际，一路上空旷的连个鸟都找不到，慢慢的秦叶就又困了，她靠在罗战的肩膀上，昏昏的睡去。
乌市的时差慢J市两个小时，深秋的天，J市下午五点半就快黑天了，但乌市得七点半，甚至是八点。
待到大巴抵挡石河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天际已经微微发黑，罗战轻拍着秦叶的肩头，“起来了，醒醒，到地方了。”
“到了啊。”
秦叶楠楠的嘟着嘴，伸了伸懒腰，说道，“哎呀，困死我了，跟甜甜昨晚折腾到......”
秦叶话说到一半，就停口了，她的脑海里突然充斥了岛国大片的画面，在罗战面前说这个，感觉好别扭。
“怎么了？”
“没怎么，不是到了吗？我们下车吧。”
说罢，秦叶便着急踏上大巴的过道，朝外面走去。
呼！
罗战在石河子镇上找了个三蹦子（带侉子的摩托车，西北小镇流行），踏着披散的月色和阴冷的夜风，两人裹着身子，忍了大半个小时，终于从无尽的颠簸中逃脱，来到了石河子监狱。
下车后，秦叶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胯骨，忍不住说道，“哎呀，颠的我两条腿都疼。”
“行了，注意形象，前面的卫兵看着呢。”
罗战拉了秦叶一把，示意她把两条分叉的腿并一并，屁股撅的老高，让人诧异。
“哎呀，怕啥，乌了吧黑的破地方。”
说罢，秦叶把身子靠在罗战一边，说道，“你给我揉揉胯骨那里，好疼的呢。感觉都磨红了。”
擦！
罗战一阵无语，如若这是在J市，他还敢考虑考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可现在是在石河子，这高墙里面就住着秦叶的亲生父亲，自己的老队长，按辈分自己是秦叶的叔叔，如若把罪恶的手伸过去，那可就太不讲究了。
“干啥你。”
罗战着急闪开，两根手臂背在身后，像触电一样，离的秦叶老远。
“呦呦，怎么严谨起来了。我们最亲爱的罗老师，一向不是特别懂得体恤师生吗？景甜老师，甜甜姐姐，还有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偷看了我的大腿，哼。”
秦叶奚落着说道。
“别乱说话，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早上我可没偷看，是不小心，懂吗？”
罗战不再废话，拉着秦叶就径直朝监狱门口快步跃去。
！！！
按理说，晚上是不准接待服刑人员的。
但罗战直接让猎鹰找到了这边的大领导，通融了一番，这才单独开了小差。
总不能千里迢迢的赶过来，连人都见不到吧，何况还带了秦叶，这次是一定要让他们父女相认的。
在会见室见到秦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当罗战和秦叶坐在室内的座椅前看到从铁板门中戴着手铐脚镣一步步走出的秦汉时，仿若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秦叶刚才还放松的心，一下就紧紧的裹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会没有任何反应，像见一个普通男人一样，平淡如水时，却不想，真正看到秦汉的时候，秦叶的脑袋嗡一下就乱了。
她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这个还跟当初离开家门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黑了，瘦了，胡须渣渣多了，看起来颓了一些的男人，忍不住，眼眶中就夺出了一行泪。
久违的泪水，这些年来，为除了郭涛之外的第二个男人流的。
亲生女儿，血液里流淌着秦汉的骨血，这是任何情义都顶替不了的，即便秦汉这些年没养秦叶，即便他们已经多年未见，但这都不影响亲生父女的关系。
秦汉怔楞在原地，他只知道自己的老兄弟罗战来了，心情不错，但万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就在眼前，已经这么大，这么高，出落成大美女了。
“叶儿，叶儿。”
秦汉大声唤着，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的两个看守将他的手铐脚镣摘下，退出了会客室。
秦叶迎了上去，站在秦汉半米的距离，愣住了。
她审视着自己的父亲，像看一张世界地图一样，他面孔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逐一扫过，快速的回忆，记住这张脸。
呼！
秦汉一把拥住了秦叶,厚重的身躯将那份单薄紧紧包裹，秦叶的身子睁动了一下，双手向外张着，她感觉自己被压的快透不过气了，但即便这样，依然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气息，依旧是那般熟悉。
那一刻，秦叶仿佛回到了儿时，父亲每次回到家总会将自己熊抱，宽大有力的双手几乎可以包裹住自己整个后脊，而此刻，几乎还是当年那般的景象，神奇的续发了。
泪，忍不住决堤，将秦汉的粗布囚服侵湿，秦叶嚎啕哭了起来，声动整个会客间，连外面的两个狱警也着急要闯入一探究竟，但很快被罗战在外围拦住了。
这父女深情之时，容不得他人掺和，这迟来的美好，理应获得一份安宁。
罗战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就想起了当初还略显青涩的自己和焦静。
秦汉因为当兵，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女儿。
自己因为当兵，失去了焦静，失去了青春。
而这一切，真的如外人所说，值得？如自己所说，无悔吗？
天下没有后悔药，但自己的内心，真的问心无愧？
或许，当初的那份坚持与坚守，无愧无心，但时至今日，看着现在大家混的境地，一切又变得苍白了许多。
没人会记得无名的英雄，在这个任何成名都需要大肆的媒体渲染和虚拟的时代，罗战和秦汉就像那浩瀚的南极洲，白银覆雪，却望不到尽头，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却无人来寻，孤独如骨。
良久，罗战一声轻咳，秦汉和秦叶这才分开。
“叶儿，这些年，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秦汉满口说道。
“爸，你的胡渣渣刺到我啦。”
秦叶嗔笑着，“哪里受苦，这就是我的命，我现在不是也过的很好吗？又见到了你，我感觉我很幸运，见到了父亲。”
呼！
见到了父亲。
短短五个字，道出了秦叶内心的孤苦，但她是笑着说的，仿佛见到了秦汉，过去所有的伤痕，尽然都抚平了，只是一瞬，那狼狈了数年的时光，便彻底从心头揭走了。
秦汉几乎是用颤抖的双手，触摸着叶儿骄嫩的脸庞，略显粗糙的手，滑动在那初生婴儿般肌肤上时，秦汉满满的悔恨。
那一刻，他甚至在后悔，自己戎马丛莽十几年，真不该去当兵，做一个普通人，或许现在自己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不管是上班，还是从商，起码凭自己的努力，可以让女儿，让妻子过上美满的生活，可现在，到头来，弄的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