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在茶摊上已经喝了第十一杯茶了,却依然觉得嘴唇发干,心里发慌,两只圆圆的眼睛使劲地向对面的木楼里张望,却是什么都看不见。越是着急心里就越是乱想,一会儿想象主子被扣押了,一会儿觉得肯定被拐卖了,一会儿又想会不会身份暴露被绑架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听里面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就看到自家主子慌得什么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边跑边用衣袖抹着眼睛。瑶儿赶紧迎上去,还没说话就被小公子一把抱住,整个身体微微颤抖。
韩夜也不过一个孩子而已,根本没弄懂亲兵嘴里的好地方怎么变成了父亲明令禁止的妓*院,但也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便追着小公子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心下生疑,虽然父亲不让去,但也没说这里有多么可怕,怎么这小公子吓成了这样?
他挠了挠头,走上前去,还没开口,就被小公子回身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韩夜倒没感觉有多疼,只是觉得自己很冤枉,不由怒道:“你干嘛打我?”
小公子恨死韩夜了,师父可是说过那种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去了就不是好人,再也没人要了,咬着牙瞪着韩夜道:“你,你居然带我去妓*院!你,你……”
韩夜无辜的道:“我又不知道那里是妓*院,再说,就算那里是妓*院,咱们都这么大了,怕什么?有了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你……哼,你这登徒子,你不是好人。”说罢还待再打,却被前面的一阵吵闹吸引了注意力。
三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前围了一圈人,小声的议论着。小公子到底没受到什么大的刺激,又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看到这样的场面,“哼”了一声就拉着瑶儿跑了过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韩夜突然有些不舍,想起之前与小公子吵架时的样子,只觉从未有过如此的开心,在楼旁牵过黑马,道:“咱们也去看看好么?我知道你也想去的,是不是?”黑马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打了个响鼻,嘚嘚儿地朝人群走去。
来到近前,看了半晌,韩夜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满脸淫笑的在边上指挥着几个粗壮的家丁,正在从店中往外拉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那少女长的倒也有几分姿色,此时正哭叫着扒住门边不肯松手。
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在别的地方发生并不算稀奇,可是自从韩夜八岁那年在街上打残了几个富家子弟之后,就再没人敢干这种事了,大家都知道靖国公的公子下手是非常狠的。
已经很久没碰到这种事了,不知道这些人是倚了谁的威风,竟然这么不懂规矩!韩夜正在诧异,却见那小公子从人缝里挤了进去,站在那富家公子身前大声道:“你干什么?这位小姐不愿意跟你走,你干嘛强拉她?”
那富家公子也是一愣,看说话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俊俏孩童,不禁又是一阵淫笑,道:“干什么?少爷是新任御史的儿子,你这小兔儿爷生的倒是比那小姐还俊俏,既然她不愿跟我走,你跟我走也成啊。”说着便伸手来拉那小公子的胳膊。
韩夜听了这话才明白,还以为今天这又冒出来一拨不知道自己的人呢,却原来是外地来的新任御史,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规矩!见到那人动手,便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那富家公子被韩夜拉住,心下大是恼怒,今天是怎么了,以前自己看上谁,别说是这么一个商家的女儿,就是一般乡绅家的小姐,冲着自己御史公子的身份也得乖乖送到府上,虽说今日是到了都城,可拉个人都三番四次的被阻,当真是岂有此理!转身一看,不禁又是大乐,这都城就是跟别处不同,且不说一个卖胭脂的女儿生的如此水灵,连随便出来两个男孩都是这般的俊俏,早知如此便该早来都城看看了。
周围围观的人们看到靖国公府的小公爷到了,都远远的散开了,却又不舍得走远,装作在四周挑拣货品的样子,眼角却不住盯着这边看好戏。
御史公子笑道:“怎么,你也想跟少爷走吗?没关系,你长得这么漂亮,少爷怎么舍得……”
韩夜听得直犯恶心,不待他说完,便反手一拳鞭在了他的脸上。那公子惨叫一声,扑到在地,一张口竟吐出几枚牙齿,不由指着韩夜大骂:“你个小野种!少爷今天要你好看,等把你抓回府里……”话未说完便又被韩夜一脚踩在了肚子上,顿时把下半句话憋了回去。
几个家丁一见主子被打,人人从腰里抽出一根短棍,围了上来。
那些棍子都是用生铁铸成,阳光下隐隐似乎还有血迹,显然之前他们做这种事也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公子看到这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没有想到在都城之中他们居然还敢如此肆无忌惮,等到壮汉们走得近了,发现自己还不到人家胸口高,这些人的胳膊居然比自己腰还粗,不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气势虽然弱了下来,却并没有转身逃跑,犹自还要说些什么,可是刚说了个“你们……”,便和身边的瑶儿一齐被韩夜拉了手臂,转身就跑。小公子也知道现在不是充好汉的时候,对方那么多人而且又有“凶器”,不跑难道等着挨打吗?不过这样一来不知那位脂粉店的姑娘还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于是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张望。
谁知才跑了没几步远,便突然觉得韩夜猛然一停,自己收不住脚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韩夜的身上,把自己的小脸在他肩膀上撞得一阵疼痛,不知这人搞什么鬼,抬起头来正要询问,却见韩夜松开她们,从旁边的摊子上抽出根支着遮阳蓬的长杆,脸上又回复了最初那种冷漠的表情,对他们道:“你们在这呆着,别乱跑!”说罢便单手把长杆提在身后,向着那群人走了过去。
小公子呆呆的看着韩夜的背影,向瑶儿问道:“他,他要干什么去?”
瑶儿被刚刚的变故弄得现在还有些晕,听到询问,便下意识的回答道:“韩公子好像是去打那帮坏人。”
小公子看着少年站在一群大汉面前,更加显得单薄的身影,不禁大急,冲着瑶儿道:“你怎么不拦住他?”
瑶儿很无辜的道:“刚刚韩公子好吓人,我,我不敢……”
小公子一跺脚,骂道:“胆小鬼!”心下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被韩夜刚刚的样子镇住了,想到这里,更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了上来。
看到韩夜把长杆横在身前,左手持着前端,右手握住尾端象拉弓一样缓缓后撤,一脚前一脚后,上身微微弓起,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一种张力,仿佛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虽然觉得这姿势很是威风,但威风也不能当饭吃啊,小公子说什么也不信韩夜一个人能够打赢对方,想到一会少年被铁棒殴打的惨状,哪还有心情欣赏他的动作。
回过头来,却见到瑶儿也跟自己一样伸长了脖子向着那边望着,气呼呼的道:“就知道看热闹,还不快去叫人帮忙?”
“叫……叫什么人?”瑶儿傻傻的问。
“回府叫咱们的人啊,真是笨死了,快去,就说我说的,让所有人都出来,帮我打架!”看到瑶儿这么不开窍,小公子差点敲他脑袋,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推他。
“好,好像不用了,小姐,你,你看……”瑶儿看着那边的奇景,眼睛都直了,也忘了自己二人是男装打扮,结结巴巴的扯着小姐的袖子摇晃着,另一只小手指着前面。
“看什么看,还不快……”女孩儿一边说着,一边顺着瑶儿的手势看过去,却见到了一副从没见过的震撼场面。
韩夜整个身体并没有怎么动,只有脚下的步伐不断的来回变着,手里那根长杆似乎并没有自己家里那些高手们舞的那般繁复好看,只是有些单调的收回来再刺出去,可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刺击,却让她看得喘不过气来,那一下下长杆出手带起的风声,虽然离了老远仍是清晰的传到耳朵里,“呼呼”的叫着,听得人有些发晕。几个家丁已经倒下了大半,每一个随着韩夜脚步迈出而面对着少年的壮汉,不管怎么挥舞手中的铁棍,却总是在一道风声中被那可怕的长杆后发先至的戳中胸口,然后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一招,不,是一刺,每个人只有一刺,让不了,躲不开,然后就再也别想起来!
小公子握紧了两只小拳头,整个人都兴奋的发颤,真恨不得场上拿着长杆揍那些坏蛋的人是自己,正想随便拣点什么,上去打打太平拳,找一找传说中大侠的感觉,就觉得手臂一沉,扭头看时,却是瑶儿扶着自己手臂仿佛站不稳似的,忙问道:“瑶儿,你怎么了,难道被真气伤了?”又疑惑的看看韩夜那边已经接近尾声的战斗,道:“他没有那么厉害吧?”
瑶儿小脸一红,道:“不是,我腿有点发软……”
小公子气道:“这就害怕了?真是不争气!下次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太好了!听到最后这句话,瑶儿差点高兴的跳起来,马上觉得自己的腿也不软了,忙在心里感谢着漫天神佛,一边还在盘算着下次是不是该让玉儿来跟小姐一天。
韩夜这时已经走了过来,对着二人道:“没事了,走吧。”
小公子却不想就这么走了,便道:“等等,咱们好事做到底,怎么也要去看看那位小姐啊。”
韩夜面露难色,道:“这……我还是别去了。”
小公子笑道:“怕什么,你救了她,她还能吃了你?走嘛走嘛……”不由分说便拽着韩夜的衣袖往脂粉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