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一样,叶瑟一直处在梦中。黑夜降临,后面似乎有人在追她。在树林中,她拼了命地向前跑,荆棘割伤了她的胳膊,腿。突然前面有一条横沟,可是她没有看见,一只脚已经伸了出去,另一只脚做临空状。整个人跌进了沟里。
大山的沟渠,她顺着这条沟往下滑,速度越来越快,她拼了命地想去抓住什么东西,可是一伸出手,那只手好小好小。天地间在那时似乎都静止了,只能听见自己惊恐声的回响。
“啊……”叶瑟是被自己的声音惊醒的,一睁眼,天还没亮。额头上,后背上全都是汗。连一向冰凉的双手掌心都有涔涔细汗。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小时候六叔就跟她说过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要当真。肚子还有些疼。
叶瑟也希望这是假的。不过也正因此,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杀手,应该算是罗网培养的一个失败品,不然也不会让她蛰伏在宫中多年,除了让她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打听宫中秘闻之外,再也没有让她做过一件真正杀手该做的事。
杀手这个词,叶瑟都觉得越来越陌生了。她在宫中呆的时间比在罗网总部的时间都要长。第一次离开总部执行任务的时候,叶瑟以为是让她杀人,结果就是将她送到了国舅府上。也不知首领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叶瑟就稀里糊涂地进宫了。
这些年下来,叶瑟身上杀手的戾气早就洗得一干二净了。虽说她还能对着血腥不眨眼睛,却无法有杀人之心了。算起来,她也没有真正动过一次手。
至于为什么是她,这个问题直到去年叶瑟才问了与她联络的这个影子。当时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这么多年叶瑟还没主动问过一次。
“因为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罗网的人中,又有谁不是这样的呢?叶瑟有时候多在想,如果不是还有那解药的联系,是否她本质上已经脱离了罗网。有的时候她还会想,是不是因为她的身上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所以罗网才会让她远离核心。
来不及多想了,大概是刚那一阵叫唤声太大了,引来了守候在外的暗卫。自从叶瑟中毒之后,她就昏迷不醒,审讯也无法进行下去。而水大人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叶瑟的性命,他们这些守卫,也是严阵以待。
“快去禀报水大人,犯人已经醒了。”其中一个吩咐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那人听了,点点头,就朝着来时的路,飞跑离开了。
叶瑟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来人了。“影子,原来你还没走。”
“这一招,当真使得太妙了。刚好在太后回宫的这一天醒过来,又免了皮肉之苦。”
“可是我要再多吃一口,恐怕连小命都没有了。”叶瑟笑谈看着影子。
想起那日自己回到牢中,影子就随后跟了过来。“你想好对策了吗?”根本就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刚巧听见有送饭食的过来,叶瑟就随口问了句:“你身上有毒药吗?那种不会一下子死人的。”
影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既然她说了,就扔给了她一小包。等到送饭食的人一走,就将毒药拌进了饭菜中,然后吃下。而那张包着毒药的纸,已经被她当做证据吞了下去。
“就算你不来暗卫营走一趟,我也不会不管皇后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
“你身上的这块令牌我见过,当时那人在浣衣局,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不是你。我进宫之后,你还是快离开吧,我能发现,水未肯定会发现的。”水未那个人,看不透,就跟她一样,似乎并没有那么效忠皇帝。但是每一件事,都是在尽心尽力地为皇上在办。
谈话间,水未带着人已经过来了。对着影子说,“开门。”
影子掏出钥匙,开了门,来了两个粗手粗脚的老婆子,将叶瑟架了起来。“大人是要将奴婢带进宫里去吗?”
“啰嗦什么,走。”
不管是审讯还是关押,不就是为了让她跟玄月宫的人都分开。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那边的人到底招供了些什么。只要没对上话,就会有破绽,有了破绽,就可以找出真相,然后就能达到皇上的目的。这是皇上最先的安排,只是没算到,会有人在守卫森严的暗卫营给叶瑟下了毒。
太后回宫排场很大,皇上妃嫔皇子公主,文武百官都在宫门口迎接。跟太后一同回宫的还有云王萧呈,二皇子萧锦。
抬眼迎接她的一群人,太后皱了皱眉,声音压得很低,对着扶着她的皇帝问道:“皇后和太子呢?”
“母后,我们回宫后再说。”
太后心知定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后宫妃嫔,大臣们都在。也不好再问下去,点点头,回宫。
“想必母后已经得到了消息,云妃的孩子没了。”皇上对坐在中央的太后讲述事情发生的源头。
太后点点头,哀悯之色浮上面容。“云妃也是个可怜的,她怎么样了?”本来算算日子,就是为了云妃的事情才赶着回来,想着见见这个孩子,让他沾沾福气的。“可是,这事跟皇后有关吗?”
宫中的风言风语,太后自有办法知晓。皇后被软禁,皇后身边的人被关押。就连太子,都受牵连被幽禁府中闭门思过。让太后说,皇后是最不会伤害那个孩子的。作为中宫之主,董家本就实力雄厚,又为皇帝生了太子和公主,如无意外,这天下迟早会是太子的。
“如果可能,朕也不希望此事是皇后所为。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皇后。这些年来,皇后在后宫的所作所为,母后您不是不知道。而太子做的那些事,她当母后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提到了太子,太后有些不明所以。“太子,难道此事还跟太子有关系不成?”就算是皇后做的事,也不代表太子是知情的。
“母后,既然今日您已经回宫了。不如就来断一断这件家事。”不给太后片刻休息的机会,也不让太后去与皇后先见上一面。这是最先就打算好了的吧。
“哀家今日已经乏了,改日在。”
“母后,朕已经命人将人证物证,以及皇后,云妃都请到了您的寝宫来。”皇上以一种很久都没有用过的咄咄逼人的气势压迫着太后。
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皇帝了。当年也是这样,逼着她,威胁着她,不给她回旋的余地。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没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本以为皇上已经没了戾气,至少他是真的爱这个天下的子民的。但是,他如今的表现,让太后不禁怀疑,这些年,他是真的善良了,还是一直在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