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一日,转眼便入了冬季。
诗嫣拿着陆英走前给自己的医书,看了片刻觉得有些烦躁,便出了院门,望着远处雪景发呆。
寒风吹动,枝桠轻颤。
院前杏树上的积雪在树枝摇摆间飘落下来,正巧落了些在诗嫣的脖颈间。
诗嫣一个冷颤,弹去落雪,在家里自然是女儿装扮,可出来时没披上氅子,也没运作真气,此时在屋外呆久了浑身都冒着寒气,跺了跺脚,捂着冻得通红的双颊进了屋。
刘紫姝一看诗嫣这般姿态走进来,一阵心疼,赶紧拉了她坐在炉火前,伸出双手捂着她冰冷的手。
诗嫣咧嘴一笑。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
这日一大早诗嫣便随着父母上街采买一应物品。
此时临近年关,兄长也关了绸缎铺携着许莺莺回来了。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是以刘紫姝母女几个便在内室围着炉火聊天。
诗于白父子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把关东糖用火融化,涂在在灶王爷的嘴上,开始祭灶王爷。
至于为何要在灶王爷嘴上抹糖,据说是因为送灶后,灶王爷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所在人家的善恶,让玉皇大帝赏罚,抹了糖,他就不能在玉帝那里讲坏话了。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是一派繁忙却又喜气洋洋的姿态。
扫尘之后,各店铺、居民家均是焕然一新。
几日光阴转瞬即过,一年一度的除夕到了。
诗嫣和嫂子许莺莺帮着母亲刘紫姝从早忙到晚,炸年糕,做团年饭。
还得“接灶”、“接神”,等到烧轿马,洒酒三杯,送走诸神以后,又是祭拜祖宗。
接着就是张贴春联和门神。新贴的春联,活灵活现的门神,精美的窗花,五彩的年画,花团锦簇的灯笼,和神龛上丰饶的祭品,到处都显示着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节日景象。
家人一起在屋外燃放爆竹,诗凌志今日最是开心,从早到晚嘴巴便没合上过。
如此难得的盛景,一年也就这一回。
最后瞧着时辰晚了,便关门进屋,全家人一起守岁。
除夕夜的灯火,通宵不熄,俗称“光年“。
初一早上起床,诗嫣便跟在兄嫂身后依次向父母拜年,自然也领了“压岁钱”。诗嫣随后去了何府,何府门外此时异常热闹,镇上乡绅有些亲自登门、有些遣了仆人带了名片前来拜年。可以想象何清池老先生是如何的声名远播,受人敬重。
门口接引的小厮瞧见诗嫣前来,便带了她径自往后院去了。今日老先生精神很好,红光满面,笑眯眯地看着诗嫣叩头施礼,受拜之后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递给诗嫣。
何府宾客众多,虽说老先生并不是每个都见,但也是分外的忙碌。诗嫣拜过老先生,呆了片刻后便回了家。
平日里诗嫣作息异常规律,从何府回去后却是直接躺在了床上,只觉得疲累无比,连着忙碌了几日,比每日上课不知要累上好几倍,甚至比师父教授的拳法还累人。
此时躺着只觉得无比放松,不知觉间竟沉沉睡去。
迷糊间床榻轻微颤动,紧接着一只冰冷的小手盖上了诗嫣双眼。诗嫣惊醒,摸上那双小手握在手中暖着,看着眼前双脸通红嘻嘻直笑的诗凌志,莞尔一笑。
和诗凌志玩闹了会儿,赶了他出去,诗嫣卧在榻上望着竹窗出神。
此时诗嫣头发松乱,侧卧在榻上,衣衫松垂,露出颈间滑腻的肌肤,笑意盈脸,说不出的慵懒媚人。
随即翻出医书,翻看了两页却觉得怎么也看不进去。起身收拾完毕便往两里外的清河而去。
清河从镇西那片茂密的松树林穿过,在清河镇边上盘旋几里,又消失在西南边的密林里。
诗嫣去的方向便是西南方的密林,也就是几年前遇上陆英的那片密林。平日里林里倒是有猎手,此时大雪封山,危险重重,倒也少有人进。
诗嫣寻了一处开阔之地练习着拳法。
真气运转间,拳走曲线,曲中求直,攻中有防,防中有攻。
拳风拂过树木,簌簌作响。一个横掌蹬踹过后,那株两人合抱的大树一阵抖动,树上的积雪大片落下。诗嫣脚尖在地上一点,轻气上提,身子一软斜斜躲过落雪,体态轻盈的飘飞到一丈外。
诗嫣静立在雪地上,想着师父教的拳法要诀,眉头暗皱。忖道自己练了这么久还是不太行,这步法与拳法配合间还是有些生疏。
要勤加练习才行。
她寻着清河在此处的一道,一路沿着清河西去。
河面冰冻,沿岸柳树的枯枝上还垂吊着透明的冰凌,间或清风裹着几抹雪白飘过。远处雪景与此处景色相辉映,好一幅银装素裹的冬日之景。
一路无人。
薄暮静雪千里,绕树飞花独看。
刚出密林,突见雪中一点红,她走进一看,不由皱了眉,是血!
此时雪停了,这一地的鲜血无法掩盖,雪白的点点殷红格外刺目。她循着血迹看去,见这血一端进了密林,在雪地上盘旋着远去,另一端却是消失在了空旷的雪地上,她仔细看了看,那是有人故意掩去的。
她娇俏的眉不由越拧越紧。
要去看看么?该去么?
定是有人受伤了!她咬了咬牙,起身往林中快速行去。
林中血迹与脚步有些断断续续,树上积雪打下掩了些,却依旧可循,看着脚下众多的脚印,诗嫣估摸着应该有五六人,她停了片刻,再看地上刺目血迹,继续往前行去。
深入两里后血迹渐渐凌乱起来,断裂的树枝,纷乱的脚步,有打斗的痕迹,往前几步,这地上血迹却是分为了两道,然后是三道,四道……
她小心地走着,眸子异常清亮,雪色入眼,添了一抹冷意。
再行了三里,终于是听得有打斗声传来,她藏于树后,悄悄靠近。见五名灰衣蒙面人在合围一青衣男子,这男子有些面熟,她暗想着在哪儿见过他,再看他一脸冷意逼人,她终于是想起了,春季花展上那个也看中琼花的冷面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