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到游廊，密集的湘妃竹遮挡了外部的视线，朝夕这才叫住了他。
看到朝夕，凌耀辰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意外的是眼下这个时节，她与他是应保持距离的，欣喜的是她依然如此俏丽鲜活的站在他面前，看样子，凌奡天似乎并没有为难她。
“还好吗？”他关切的问。
“我需要一样东西。”朝夕直截了当。
“什么东西？”
“砒霜。”
凌耀辰震惊道：“你要砒霜干什么？”转眼，他突然明白了，“你想给凌奡天下毒？”
“是。”
凌耀辰脸色倏变，“当初我给你说过什么？我要的不是凌奡天的性命！”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呢，”朝夕定定的望着他，“凌奡天膝下无子，他一死，你就是翼国的皇帝。”
“你以为凌奡天身边那么容易下毒？他的膳食都是专人负责，每道菜都有人事先品尝。”
“我知道，”朝夕早就想好了，“我会在他的茶里下毒，他有时会批阅奏折到很晚，通常都是我一个人在伺候。”
凌耀辰冷哼道：“你觉得他真的信任你？你给他喝什么他就喝什么？”
朝夕怔住了，回想过往她递过去的茶水，凌奡天总是浅浅的呷了一口就再没动过，这么重要的细节，她竟然忽略了。
凌耀辰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已动摇，缓了语气，“你一向聪明的，为何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是上次差点丢了性命，所以你怕了？”
“我不是怕丢掉性命，我是怕报不了仇。”
“如果你所谓的报仇就只是想取凌奡天的性命，那我当初真不该让你来。”
“看不出你还兄弟情深，”朝夕讥讽道：“那这些年你苦心培养那么多女子去接近凌奡天又是为何？难道你不是觊觎他的王位，想要取而代之？”
像心底深处的伤口被人触及，凌耀辰眼眸中有痛楚光一闪而过，他极艰难的开口，“凌奡天让你失去了心爱的人，我也是，我也曾愤怒的想要杀了他，可杀了他又能怎样呢？她再也不会回来，而凌奡天，他永远不会明白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让他尝尝失去所爱的滋味，我要看着他痛苦，我要他这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当中。”
他垂眸看向朝夕，眼神冷冽，“所以我不会让你杀他，你也杀不了他。”
朝夕的心被震动，“我明白你想法，只是……”然后她再也没说下去。
回去的路上，朝夕走得缓慢，心里沮丧得直想掉眼泪，杀又杀不了，斗又斗不过，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等死吗？耳畔，凌耀辰最后那句话一直回响着，“你想要杀他，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不然，你就是送死，死你无所谓，但你死得毫无价值！”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若非走投无路，她又岂会冒这个险。
亥时时分，凌奡天回了锦沐宫，朝夕与仙琳伺候着他洗漱完毕，凌奡天留了朝夕守夜。
当朝夕将一切收拾妥当回来时，凌奡天仍旧坐在床榻上看书，深锁的眉头呈显着几分冷峭。
朝夕静静候在一旁，心里却紧张不已，如果早晚要死，她为何不冒险一试？心念一动，刺杀凌奡天的每一个细节和情景便如千军万马般在她脑海里奔腾，不知不觉手心里都渗出细汗来。
“更衣。”
凌奡天的声音响起，朝夕犹似如梦初醒，慌忙走上前。
这还是她第一次替凌奡天更衣，往日凌奡天总是自顾寝下，很少让她近身，但今日，他似乎心情不错。她俏立在他面前，她发觉自己几乎只够到他的肩膀，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深沉而柔软。
凌奡天凝视着她清丽的脸庞，白皙之中透了淡淡的绯红，宛如夏日里初放的荷，清新而生动。
“刚才在想什么？”他突然问。
“奴婢……奴婢在想，怎样死痛苦少一点。”
凌奡天轻笑，“认输了？”
“上官绮柔长得倾国倾城，温柔贤惠又身份尊贵，皇上尚且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奴婢。”
“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凌奡天嘲讽道。
朝夕不以为然，默默替他褪下外服叠放在一旁，然后放下层层幔帐。
凌奡天的目光就随着她移动，直到最后一层幔帐放下，她的身影在他眼底就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