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明昊也过来,看着那些惊悚骇人的疮洞,就觉得全身一寒,不禁往后退了几步,怯声问道女子:“小前辈,你这功夫怎么还往人身上放虫子?”
见他这番表情,女子也是猜出个大概,道:“你怕了?”
闻言,吕明昊更是向后缩了一缩,惶恐之情已然渐渐浮在脸上,更多着几分不可置信。
自吕明昊年幼时候,段家竹就先给他讲授正道大义,所为之事必要有助善抑恶之风,决不可苟同歪门邪道。
而眼下他前来仔细观摩石魁的伤势,自然就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虫蛊,联想昨日打斗,便将这些都“归功”到女子身上。
这等虫蛊功夫在他一贯的耳闻之中,也大都是些心术不正的恶人,用来图谋伤人害命的手段,故此吕明昊才突然对女子心生惧意。但他实在不敢去想,先前对他出手相助的小前辈,居然也是师父百般教诲要避而远之甚至取其性命的邪道中人?
“小前辈,你……你不是坏人吧?”
女子神态变得微微怪异一些,沉吟片刻又问道:“何为善人?何为恶人?”
吕明昊想了想,一面惦念着段家竹,一面回道:“正邪两道,自然是万灵派一众为善,魔教同流为恶了。”
女子默不作声,只是从那颦眉之中露出对吕明昊这答复有些不尽人意之感。
吕明昊也是奇怪,自己所说可都是师父亲言相诫的,怎么小前辈却不满意?
就顺势问道:“小前辈……我说错了?”
“他这虫蛊是向来便有的。”
女子却也不再与其多谈,只是说了句之前吕明昊的疑问,然后看了一看石魁的尸身,轻声一叹,就欲转身而走。
吕明昊观女子不像是欺人之人,便轻易信了,也不再用惧怕眼色去看她,又好像相安无事一般,暗自叨咕了句居然还有往身上放虫子的怪人,便向女子追了过去。
“小前辈你去哪啊?等等我啊。”
“去东面。”女子边走边道。
吕明昊回首看了看这片山谷,也是分不清了方向,但还是问道:“不会偻溪镇上了么?”
“不去。”
“可是……王大哥他们……”吕明昊想起镇上还有王进泰,也是有些不舍,况且昨日在周大一行人那里受了如此排挤,好歹也想回去证实一番,省的叫他们看遍了自己,也算是没有丢了师父的门面。
“回去邀功行赏?”
“不……不是啊,就是跟王大哥他们说一下也好啊。”
“那便无需此行了。”
“可是,小前辈……”
吕明昊看着女子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心中也是有些惋惜,但他也再找不出回去的借口,便也只得迈着大步,跟着她向山谷一侧走去。
走了一个时辰,眼见耳闻的全是山里的林木岩丘和那些禽兽鸣啼,吕明昊也是倍感乏味,就想找些话来解解闷气,也带着几许担忧,问道:“小前辈,咱们就这么走了,那些尸体该要怎么办?”
“不必多管。”
“可是就这么放着,是不是不太好……”吕明昊哪经历过这等尽心动魄的杀人夺命,此时显得甚是困扰。
“自会有人去管,若无人巡山,便是山兽腐禽也会处理。”
吕明昊状若惊闻,道:“让野兽啃食?这怎么……这如何做得?”
“如何惊奇,莫非你要厚葬了他们?”
“这……”吕明昊无言,但仍是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只觉得心里难受不忍。
“即便埋了也是化为黄土,何不让走兽果腹。”女子看出他的心思,就如是说道,“物尽其用的道理,你可是不懂?”
如此说道,吕明昊也是好赖接受了一些,只是这固有的观点尚难改变,仍是有着一些无奈,索性不再去想,张口问道了他处:“小前辈,我们一直往东走,是要去何处啊?”
“不知道。”
此言一出,却又让吕明昊大跌眼境。
“不知道?那我们是要干什么?”
“我是要找一样东西。”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吕明昊顿时觉得心中没底,若是女子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那到时候半年过后不放他走可该如何是好。
“是雨。”女子简落说道。
“雨?”吕明昊更是纳闷,便也怀疑自己听错,又想起前日与其相见,正是端摩了他那块玉佩许久,就问道,“小前辈你说的莫不是什么名贵的玉器?”
女子摇了摇头,确认道:“就是雨,天降之露。”
吕明昊顿时眉头皱起,大感困惑,从小便听过金莫勹师兄与其讲述过不少万灵山外的趣闻轶事,稀奇古怪的事倒也听闻不少,可也没有那个会向这女子一般,居然要找雨水的。
心中暗想,怕小前辈是哪个常年旱地而来,自幼也未见过雨天,所以这才想来体验一二。
“小前辈,你若是找雨,那我们何不在偻溪镇上呆上几日,我看这里气候湿润,过不了几天便会有雨下来。”
而女子的答复却又让他泛着迷糊,“我半月之前就来了这里,恰好赶上一场雨,却不是我要找的。”
雨水莫非还分什么种类不成?明明不久前才见过了,却说不是想找的。
吕明昊也更是好奇不解,“小前辈要找的雨究竟有何异处?”
女子停下步伐,面容上也是多了几分愁闷无奈,瞭望着远处云颠,与其悉心诉道:“我娘曾与我说,雨是咸的,可我从未尝出它的味道。”
吕明昊见女子停下,便也跟着靠在树根小憩,听其说道自身娘亲之时,吕明昊也是心中一痛,顿时怅然几分。这心结便从当年玉佩显灵就深埋雪藏,那所谓吕清之人自称吕明昊生父,也算与吕明昊有过一面之缘,尽管非曾见过相貌,但也总好过了“娘”这等对他而言虚无缥缈之词。
“咸的?”吕明昊失神片刻,发现女子也在静静看他,不免觉得有些失态,便正了正色道,“小前辈你不会是记错了吧?这天底下哪会有咸的雨水。”
“我娘说有,那自然是有,可惜我去了许多地方,找到的都是无味的雨水。”女子摇头,略带着一丝惋惜。
“这……哎,要是金师兄在就好了,他对这等稀奇事可知道不少呢。”吕明昊此时倒是有些自觉孤陋,便也想起百般疼他的金莫勹来,一时更是沮丧,惜恋在万灵山的种种过往来。
“师兄?”女子揣臆着吕明昊的话,似乎突然有所察觉,便追问道,“你若不说,我倒忘了,为何你会来这等地方?”
“这我,我也说不清楚……”吕明昊半吞半吐的道。
“算算日子,个把月前,正是你们三大门派的盛会,你修为不高,仅凭半月怎会跑来这里远地?”
吕明昊也是大为苦恼,挠着脑袋,回想道:“我只记得当日正赶去比试,结果半路上就听有人与我传音,说是若想寻得双亲族人的踪迹,便去山后找他,我当时寻亲心切,就……”
“比试?”女子显然露出几分惊讶。
吕明昊见她有所疑问,也是满心兴奋,连连点头道:“是啊,我在这次大会上夺了前十的成绩呢!”
“你?”女子看了看他,不像是说谎,但还是难以置信,“我听闻那大会上,选出的都是年轻一辈中资质过人的弟子,你只怕……”
“不是啊,我确实进了前十之列。”吕明昊并未在意女子的猜疑,还显得有几分激动得意。
而女子却是暗下神来,低眉思索着什么,然后才道:“你说有人传音于你,是怎么回事?”
“唉,我也不清楚,只是我按着他所说往山后去了,之后再醒来就在不远处的六亭山了。”吕明昊颇为无奈,都怪自己的鲁莽之举,不光弄丢了自己,更是跑到了万里之遥,而且一来就差点早了杀身之祸,可真是祸不单行。
“也不知师父他今日如何。”吕明昊垂着首空生一声嗟叹,此时此刻若是最惦念不忘,莫过于待之如子的段家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