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师生情谊——李叔同与丰子恺
丰子恺,中国浙江崇德(今嘉兴桐乡市崇福镇)人,散文家、画家、文学家、美术与音乐教育家,是一位在多方面卓有成就的文艺大师。师从弘一法师(李叔同),以中西融合画法创作漫画以及散文而著名。
当丰子恺13岁时,第一次在课堂上听到当时已经传唱大江南北的《祖国歌》,虽然那时还不知道这首歌的作者是谁,但却被这首歌浓烈的感染力深深打动,激起了他强烈的爱国热情。有力的歌词和曲调在当时教书先生的演唱下,被丰子恺一遍遍地品味。当他进入浙江一师学习,知道李叔同就是《祖国歌》的作者,内心的喜悦与激动可想而知。
丰子恺对于李叔同的第一印象很深刻,那是他第一次走进李叔同的课堂,还未上课,就看到李叔同提前了很久坐在讲台前。严肃,沉稳,高高的身材,瘦削的脸颊,还有宽得可以走马的额头,细长的凤目秋水般沉静,高挺的鼻子,一齐构成威严的表情。这样温而厉的神情,让打闹嬉戏进入教室的学生全都自觉地收了声。
最初,丰子恺的兴趣点并不在艺术上,他曾坦承到,他原想跟从一位他所钦佩的国文先生学习国文,或到理工大学学习理工科的课程,再或进入教会学校学习外国文。然而,当他跟从李叔同接触绘画,接触艺术后,他发现了绘画艺术与数、理、化、外文有全然不同的滋味。在这之后,他对其他科目的兴趣和在意程度就渐渐减少,在绘画这一科上成绩斐然,在一师成为这个课程上的佼佼者。然而他也承受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其他课程的成绩一落千丈,但是丰子恺并没有十分在意,反而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绘画之中。
他始终记得有一日,李叔同专门找到丰子恺,对他说:“你的画进步很快,我在南京和杭州两处教课,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进步快速的人。你今后可以……”虽然李叔同当时并未将话说完,但是聪敏的丰子恺已经明白了李叔同的意图。在他今后的人生中,丰子恺不止一次地庆幸,恩师李叔同对他说了这番话,这段简短的对话,却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在日后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绘画中,令他打定主意专攻绘画这一科,并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绘画,始终没有易志。
虽然丰子恺忘记了这段话是李叔同在何年何月何时对他说的,但是他想,假如有算命卜卦的先生,来测他的一生,那么一定会发现,这一日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关口,他相信缘。丰子恺坚信,自己能够遇到李叔同,并有幸成为他的弟子,都是因为一个“缘”字。
而从一个方面来看,这席话之所以能够打动丰子恺,完全是李叔同个人品格和魅力在起作用。
李叔同作为丰子恺艺术上的启蒙者,同时也在思想、情操和艺术修养上给予他很大的影响。古者云: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李叔同所给予丰子恺的不仅是艺术上的技巧,更多的是修筑他一个艺术家的心灵。李叔同长年将一册明代刘宗周著的关于古代圣贤嘉言懿行的《人谱》放在案头,并在封面上用他特有的笔力写着“身体力行”四个字,李叔同也时常对丰子恺讲一些其中有关做人和艺术的准则。告诉他,想要做好艺术,首先必须要做好一个人。当时丰子恺正热衷沉迷于油画和钢琴,而李叔同对他说:“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这给丰子恺很大的启发,仿佛豁然开朗,令他觉得胜读十年书。对李叔同自是更加崇敬。在李叔同出家前,特地将这本《人谱》送给丰子恺,但是因为抗战期间,炮火连天,这本书在战火中付之一炬。为此丰子恺痛心很久,后来,在一个旧书摊上,丰子恺又看到《人谱》,他毫不犹豫地买下,并收藏直至人生终结。
后来弘一法师李叔同赴闽定居,而丰子恺也因为抗战的爆发,不得不避寇内地,开始了慢长的逃难生活。一九三八年的时候,丰子恺专门致书身在福建的弘一法师,希望弘一法师能够到内地来与他一起生活。收到信的弘一法师,被学生的诚心所感动欣慰,但还是决定留在闽南。他在给丰子恺的信中写道:“朽人年来已老态日增,不久即往生极乐。故于今春在泉州及惠安尽力弘法,近在漳州亦尔。犹如夕阳,殷红绚彩,瞬即西沉。吾生亦尔,世寿将尽,聊作最后纪念……”
第二年,即一九三九年,丰子恺开始为弘一法师六十岁寿辰,亲手绘制护生画续集。待六十幅画全部绘制完毕,丰子恺就将它们全部寄给泉州的弘一法师,请他为画配上文字。在此之前他们也以相同的配合方式出过一册《护生画集》,弘一法师见续集已出,十分欣喜,去信给丰子恺说:“朽人七十岁时,请仁者作护生画第三集,共七十幅;八十岁时,作第四集,共八十幅;九十岁时,作第五集,共九十幅;百岁时,作第六集,共百幅。护生画集功德于此圆满。”丰子恺收到信后,觉得当时贼寇在国内猖獗,战火连烟,自己也流亡逃难在外,生死未卜。但恩师有如此嘱咐,他岂能不从?因此丰子恺在回信中写道:“世寿所许,定当遵嘱。”
弘一法师于一九四二年十月十三日圆寂于泉州,而丰子恺是在五日后获知这个消息。那个早晨,丰子恺接过邮差送来的电报,放下原本要外出所用的包,手上攥着电报,悲伤地沉默了几十分钟。他当时就发了一个愿,要为弘一法师画一百幅像。
很多人看过丰子恺为弘一法师作的画像,都赞许说无论相貌还是神情都十分像。丰子恺知道,那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画工有多么精湛,而是他怀着对恩师对虔诚最崇敬的心在画,弘一法师对丰子恺的影响太过深远。
对于弘一法师的西逝,丰子恺并没有如人们所想一般悲恸到无以复加,他始终都保持着理智。没有立即撰文,或者发起主持追悼会,因为他早已经在心中相通,人固有一死,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恩师,只是不知道这一日何时会到来。可以说他时时刻刻都在防弘一法师的死,一如他时时刻刻防自己的死。所以当圆寂的电报发到他的手中,这是他意料中的事,他不惊恐也不恸哭。因为这些在他料想到人固有一死时,就已经做过千千万万遍了。
经过许多年的努力,丰子恺和友人终于在杭州虎跑后山,为弘一法师立起了一座舍利塔。
即使弘一法师圆寂了,丰子恺也因为答应了他的嘱咐,便用后半生践行那时“世寿所许,定当遵嘱”的诺言。每十年出一集护生画,从未间断,从未拖延,最终完成了《护生画集》全部六集的创作。
在弘一法师在世的时候,丰子恺也发愿要拜弘一法师为师,皈依佛教,时间就定在丰子恺三十岁生辰那天,弘一法师为他起的法名为“婴行”。
可以说,倘若没有李叔同对丰子恺艺术上的启蒙,弘一法师对他人生上的指引,丰子恺的生命轨迹定然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们的师生关系如清风朗月,一起在艺术史上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照亮着后世。
§§§第2节挚友相邀,改日再约——李叔同和欧阳予倩
欧阳予倩,湖南省浏阳县人,著名戏剧、戏曲、电影艺术家,中国现代话剧创始人之一。一九零二年留学日本,一九零七年加入春柳社。一生创作改编话剧40余部,导演话剧50余出,创作、改编、修改戏曲剧本近50部,编、导影片13部。他的作品与时代脉搏相通,且话剧中含有戏曲精华,戏曲中蕴有话剧特色,为中国的民族演剧艺术体系作出了重要贡献。他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采用科学的方法教授学生,为中国培养了大批戏剧艺术人才;他不仅在话剧方面是实践和创造的先驱,并且也是改良旧剧的倡导者和实践;他是春柳社的台柱、戏剧协社的灵魂、民众剧社的主干、南国社的导师。
欧阳予倩可以称得上中国现代话剧艺术的开山鼻祖之一,是“中国现代戏剧之父”。在李叔同上演《茶花女遗事》后加入春柳社,并在后来排演的《黑奴吁天录》中饰演了角色。因为在春柳社与李叔同共事很久的缘故,对于李叔同也很熟悉,对后来李叔同为什么渐渐淡出春柳社也有自己的看法。
因为李叔同和曾孝谷都是上野美术学校的学生,所以演出所需要的服装,及舞台布置都是由他们二人来敲定,因为演出过《黑奴吁天录》,所以欧阳予倩对于演出效果有切身的体会,对于他们二人对于舞美和装束的决定都十分满意。在一般的认为中,《黑奴吁天录》是中国话剧界创作的第一个剧本,而在这部戏之后,李叔同又以旦角的身份参演过独幕剧《天生相怜》,他因为学习西洋油画和钢琴,而为自己精心准备了一个大长卷的发套,一套白缎子的衣裙,拉着小提琴。原本十分契合角色,台下观众却因为自己看不懂这出戏,而批评李叔同的扮相,指责他过瘦,应再丰腴些……如此种种,令李叔同扫了兴。他在这出戏上耗费了很多精力,也花了很多钱,收获的却尽是批评。日后又与一些社友在意见上产生分歧,于是李叔同便逐渐失去了演戏的兴趣,又回去专注于自己的绘画和音乐。
因为李叔同曾女扮男装饰演过茶花女,许多人就以为李叔同是个风流蕴藉的人,而在欧阳予倩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李叔同绝大多数时间,都显得十分孤僻,与人的距离感很强。
李叔同的性格怪异,其中有一桩很典型的事件,在之后很多人撰书都会提到这个逸事,会假借许多人,但真正的当事人确是欧阳予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