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起这么早在外头逛,也不批件衣裳,露气重!”含菱拿着披风从后面追过来。
“不用拿这些,我走走就进去!”嘴上虽这么说手上却还是接了衣服,“你去把洗脸水都预备好,一会儿帮我梳妆!”
她看着我,一脸狐疑,“夫人,今儿怎么这么高兴?许久没见你这样呢?”
“自然是有高兴地事,你快去准备吧!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儿!”我含笑将她往屋里推。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微笑抿唇,执了珠簪盘了乌髻如云,发丝摇曳在面庞两边,捡了一件水蓝色纱裙,简单素雅霎时间显得清丽脱俗。
太阳开始升上半空,想起纸上的话……巳时,城西伊人桥。是时候出门了。提了裙子预备出门。
“这么早,是要去哪?”转身却看见夜殇依着门源站着,深紫的眼眸从上到下将我打量,“何时也没见你打扮成这样,要去见谁?”语气里带着冷峻。
我微微俯身请安,“想去城外庙里上柱香祈福!”
“为谁祈?”他紧紧盯着。
“自然是为殿下!”我不紧不慢。
“这府里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安心的吗,要去祈福?”他怔怔凝着我,目光淡而不笑。
心里盘桓着与他的对话,“并不只为殿下,也为我自己,今日是相思的生辰!”本不想让他知道,可是在找不出其他可以蒙混的理由。
他猛地凝视,紫眸闪过一丝淡光,“我和你一同去!”
“不过是个生日罢了!殿下事物繁忙,不必为了这样的小事操心,相思自己去便是了!”我淡淡说,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阴霾。
他听出我的推卸之意,顿了一顿,荒尔一笑,“今日无事,许久没去庙里了,正好也替自己算一卦!”
这么一说,我便不再说话,只呆呆点点头,将袖筒手心里的字条紧紧捏成一个团。
城外静慈俺,因为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来上香礼佛的人不不是很多,零零星星的多半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夜殇在我一侧,含菱跟在我身后。这样走在一起,着实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大佛堂里,他与我并排跪于皇垫之上,双手合十,我淡淡看了他一眼,闭起眼来,心里想着的是言之。要祈祷什么,我也不知道,黑洞洞的眼前空空一片……
“你刚才许的什么愿?”出了佛堂,他问我。
我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许!”这一句只怕是在他面前说的第一句心里话。
“是吗?”感觉到他的紫眸看着我,“我倒是许了一个愿!”
“是吗!”我目视前方,耳边听着悠扬的钟鸣。
“你不想问问?”他又说。
我摇摇头,“殿下不是要去卜一卦吗?也不知道这里灵不灵验!”看见右手边一个摆着签筒的座子,桌前坐着一位上了些年纪穿着僧服地尼姑。说完,便向其走去。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求什么?”那老尼和蔼慈祥。
我笑着指了指夜殇,“要求签的是他!”
夜殇白了我一眼,“你不想求一支吗?”
“相思还能求什么,姻缘?我已经是你的妃子,子嗣?呵呵……从没期望过……除了这两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要求什么签……”我不觉冷哼,看出他煞白的脸,便不再往下说。
“你……做我的女人就这么让你难受吗?”他的表情冷到了冰点。
“殿下还是快抽签吧!”我避开他的话,拿起签筒递给他。
他狠狠瞪我一眼,一把将签筒甩在地上,桶内的竹签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径自走远了……
我蹲下身,一支一支捡入将其捡起。
“阿弥陀佛!夫人,还是我来吧!”那僧人拉起我的手,望了一眼夜殇的背影,含笑看着我,“他是你这辈子注定的劫,永世都要绑在一起的!”说完点点头。
我愣在原地,劫,他确实是个劫,一个我必须跨越的劫难。看着那抹越见模糊地紫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下山的路,我们都没有用轿撵。蜿蜒幽静的山间林道,踏着光滑泛白不知历经多少僧侣行人踩过的石阶一步步往下走。这静惠庵坐落在城南的翠玉山上,山不高却是树林茂盛郁郁葱葱,每逢节日必定是香客满堂。
这供人上下的山道并不宽阔若是用轿撵便不能再挤下一个人来,夜殇和我一前一后,含菱则与我并排而行,一路无话。此行他并未让侍从跟随,他说此行是佛门净地不想饶了这宁静。
许久没这样运动了,着实有些累,望着脚下似乎没有尽头的石阶,还没走到一半腿便酸软了,看他并没有回头的样子,便硬撑着走,只是越减越慢快要跟不上他稳健的步伐。
“夫人,要是累了就先歇歇吧!”含菱见我喘气越发厉害,问道。
“不碍事!”我摇摇头,看看夜殇,从袖子里掏出来方才在那卜卦摊上借着笔墨匆匆写下的字条,附有小声对她道,“一会儿找个借口先溜走,到城西伊人桥,将这个交予祁言之!告诉他不用等了!”
含菱点点头,忙将那条子加过塞进袖筒里。
“走了这么久,你也不喊累!”听见夜殇的声音,这么久他终于开口说了话。
我停下来,“相思不累!”依旧倔强。
他定定看了我一眼,闪过一丝怜惜。
这时,含菱趁机插了话,“殿下,也走了这么久了,夫人身子弱身上地旧伤才好完哪里经得住这样急走,又是这样的山路,前面好像有个茶铺,不如殿下和夫人先在哪里休息,让
含菱下山雇了轿撵来接二位主子,如何?”
“这样也好!含菱就按你说的办,我也走的有些口渴了!”他淡淡看了一眼我,径自向那茶棚走去。我紧跟其后追上夜殇
茶棚不大,只是用四根简单的竹子支撑而成,茶水有一位老僧尼供给专为行路的旅人而设,在这树阴之下倒是有几分清雅,此时茶棚里没有人,随便挑了一处坐下。夜殇点了一壶清茶和一叠糕点,坐在我右侧的板凳上。
我端起茶壶,将两个茶杯齐齐摆好,稳稳倒出两盏清茶,端起其中一盏递到他面前,“殿下。”
他将茶接过,深深望着我,然后一饮而尽。自那夜过后,每次看他的紫眸都觉得异常浑浊再没有以往的清澈,“叫我殇!”
“谢谢!可是‘殇’这个字未免有些太伤感了,唤你‘夜’行吗?”我望着他说。
他有片刻的微怔,接着点点头,“随你……这茶不错!”
我笑着附和着,伸手去拿盘子里的茶点,猛地看到夜殇背后的密林里几条黑影攒动,心一惊,再看那僧尼已经不知何时瘫倒在地了。领头的黑衣人,好像似曾相识,他看到我的一霎也是猛地一怔,哥哥,那熟悉的眼神终于唤醒我的意识,在夜殇的戈壁军营里见到的亦是那双眼睛,没错是我的凌轩哥哥,可是他不是被修皇抓起来了么,怎会出现在这里?
那双眼睛慢慢向夜殇移动,不住地向我使眼色似是在示意我不要打草惊蛇,他的手中的利剑已经高举直直地对着夜殇,下一秒便要刺过来,闪着白光的寒剑刺入我的眼睛,心仿佛猛地一寒,接着我下意识高呼,“小心!”下一秒身子不自觉扑到了夜殇的背后,剑来不及躲闪的直直刺入我的身体,好痛……
“相思!”警觉过后的夜殇一把将黑衣人重重打出去,迅速将我抱起,“相思……”我看到他绷地通红的双眼,他将我轻轻放在地上,拔出腰间的宝剑刺向黑衣人,“不要……”我要叫住他,却是气若游丝。接下来耳边却是刀剑碰撞的刺刺声。
“对不起……”我偏过头去寻找那一抹久违的眼睛,却只是一晃又一晃的黑影分不清,身子越来越凉,越来越轻,一阵黑暗如约罩上我的双眸……凌轩哥哥,姌儿对不起你……泪从眼角划出,不知是什么滋味……
“夫人醒了!”我悠悠睁开眼睛,好累,这一觉睡得酣畅香甜,许久不曾如此深睡过了。
含菱焦虑苍白的脸上泛着笑意眼圈蒙了一层黑圈,失了往日那般轻灵秀气,定是接连熬夜服侍昏迷中的我,淡淡朝她憨然一笑。
“我让人去叫殿下!”她重重舒了一口气,说道。
我拉住她,“不用急,我还想在睡一会儿……”
她有些犹豫,接着点点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夫人昏迷这三日,殿下日夜守在床边,方才才被劝回去休息,含菱……”
“含菱你心软了?”我看着她的眼睛问。
她顿了顿,摇摇头,颔首不说话。
“好了,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预备些粥食,等我小憩一会儿便要吃!”见她不语,我已猜出半分了。
她点点头,替我掩好被褥。
又不知睡了多久,迷迷蒙蒙一声‘乒乓’的声音将我惊醒,睁开眼来,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灯,方要起身,忽觉一双炙热的眼,这时才发现夜殇就坐在床边。
“奴婢该死碎了瓷盘惊扰了夫人,殿下饶命!”那边一个绿衣小丫头神情慌乱跪在地上,吓得满身哆嗦。
“拖出去杖责五十逐出去!”夜殇冷冷瞟了那丫头一眼,一句话仿若冥王的生死符。
我微微皱眉,怜惜道,“什么大事,我原该早些醒的,若不是这丫头还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去!也不枉殿下空来一场,殿下该谢谢她才是!”我撑着起身。
夜殇眼含温润,看了我一眼,接着偏过头厉声对那丫头说道,“此次就饶了你,还不快下去!”
那丫头一听几乎喜极而泣,忙磕头,“谢殿下饶命,谢梅夫人饶命!”匆匆拾了地上的碎片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