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星光凄凄,晚风寥寥,周围的帐篷都已经熄了火把,只留下几堆供守夜打更的人用,远远望去就像十几个小坟包。
我躺在其中一个,久久不能入睡,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如今还在脑子里打转,一闭上眼就是虎三死前那双恶狠狠的眼睛。翻来覆去的,只怕会临床的人,于是披了衣服悄悄起身走到帐子外面来。
倚着一颗大樟树坐下来,深夜里的林子里的云雾缭绕,清风不断地穿过树梢吹到我更前,凉凉的,却别有一番滋味,伴着樟树特有的清香,很舒服,让人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困意全无。
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晚风好似瞬间融入骨髓。
“这么晚了,还没睡!”身边的树叶有一阵窸窣的搔动。
睁开眼,含菱就坐在我身侧了。重见,她比以往更增添了一份柔美。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随意札着流苏髪,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眼,一双眼眸慧黠灵活含着些丝丝冷意。
朝着她会心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了!我一直都欠你一声谢谢。”
她姣好的侧脸对着我,与我一样闭起眼睛深呼吸,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梨涡浅浅、淡淡一笑,神色中流露出点点忧伤,她还是那样孤高,清傲,远离人群,让人不愿靠近。
“我没有帮你,站出来只是为了不想有人含冤,让恶人得势!”她的语气依然倔强,“嫦雅苑里是,这里也是。”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顿了顿,小心问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你一直在这队伍里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她转过头来看向我,“一直再等你来!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找夜殇!”坚定不移地望着我,“果真你就来了,看来爹爹说的没错,你果然较与一般女子跟聪慧!”她见我不解的目光,继续道,“那日,我被打得半死,鬼奴将我扔进乱葬岗,我还有一口气在,拼死从尸骨里爬出来,只剩半条命,我孤身一人前往修国,陷入贼人手里,所幸被夜殇所救。当我知道他便是修国太子时,我就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等着你来一起报仇洗清冤屈!”说着她眼里异样光晕。
我一愣,“你是细作?你告诉我这些,难道就不怕我揭发你?”
她冷冷笑道,道:“你难道不是吗?”娓娓道,“我的爹爹原本是兵部尚书韩旦,你爹在朝中口碑好聚拢了多少朝臣,也正因为如此在他被叛了通敌卖国的罪名之后,牵连了多少无辜……而我爹一向是拥护墨相的,甚至有人传言我爹韩旦就是墨相的心腹,因此他第一个逃脱不了干系,很快就遭到朝廷的弹劾,最终也判处终身流放,而我则与你一样被编入贱籍……所以那****一走进清绾小院,告诉我们你就是墨姌的时候,心里的愤怒就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当时我一直觉得导致爹爹有如此下场的就是因为你墨氏一家!于是把仇恨转嫁到你身上,我知道墨相是个好人,爹爹以前时常这样对我说,临走发配之前,他还嘱咐我去了嫦雅苑,若是遇见你,要我好生待你,说你是忠臣之后,让我好生宽慰你早日为墨家平冤……可是每次一看到你,我就想到此时还在蛮夷荒凉之地流放受苦的爹爹和娘亲,心里就有着抑制不住的恨意……”
原来她竟是尚书府邸家的小姐,那场事变的受害者。同我一样,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也难怪她见了我会陡生恨意。
“对不起,是墨家连累了你们!”
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些都是你我无法预料和控制的,爹爹说的对,这些都赖不得墨家,要赖就来老天爷不长眼,诬陷忠良!”
我正预备,说话,忽而,一个着赤色士兵服的男子向这边奔来,我便闭了嘴,那小兵见了含菱,作了个揖,道,“含姑娘,殿下要去竹潭,传召你回去备置洗漱的物什!”
含菱点头应道,遣了那小兵回去,向我示意道别,随后也更着去了。
别过含菱,我依旧坐在树下,没有困意。细细想着方才她的话,如此一来我倒是多了一位盟友,如此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看月色朦胧,知道已经很晚了。
放在树下的手被蚂蚁爬过,有些痒痒地,这倒不要紧,只它这一爬,好像调动了我浑身的虱子一般,背上胸前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痒起来,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有七八日都不曾好好洗个澡了。既然夜殇去那竹潭,想必也是处宝地。
僵僵地在树下又坐了坐,月亮爬上了正空,远远看见,帅帐里走出一个挺拔身影,没有跟护卫,一个人向竹林里踱步去了。
四周,除了几个打更的士兵围着火堆闲聊以外,许都人都已然进帐里休息,现在是个好时机,悄悄的记清楚去竹潭的路,也报了一滩衣服径自跟过去。
竹林里不是很黑,依稀有几缕月光洒进来,从林子里飘来的雾气也在水潭上弥漫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竹影斑驳,凤尾龙吟,恍若一个人间仙境。
在岸边寻了一阵,并未寻得夜殇踪影,但十分肯定的是,他此刻就在这竹潭里,许是被水雾掩住看不真切。
小心翼翼将鞋子脱下来,伸出一只浅浅的沾沾水,不是太凉,刚刚好。缭绕的拨下肩头衣领,露出雪白,恍然,池子里有一阵水波,荡漾了一滩便又止住了,我嘴角弯起一抹浅笑。
故作踌躇,然后战战兢兢脱下外衣,穿着一层轻薄里衣便趟下了水。
潭水不深刚刚浸没到我的胸前,温温的白色雾气好似暖暖水气一般萦绕,迷蒙的十分惬意。
将头发解开来梳到一侧,浸入水里细细揉搓,一下又一下,头发都被水浸染开来,散出如墨般的莲花。
我又将手绕道脑后,准备解开肚兜的带子,欲将它也褪去。
彼时,身后一阵水花荡漾,须臾,一个男音突如其来的闯入我的耳朵……喂,你这丫头不知道这里是本宫的禁地吗?
我故作惊讶,害怕,往水下缩了缩,连忙用手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肤,险些尖叫出声,“殿下赎罪,奴婢因为几日为得水洗澡,才斗胆寻到这里,不知殿下也在此处,奴婢该死!”
浸在水里里的赤脚踩在水里光滑的石头,一个踉跄在歪一步就要栽进水里。
拨开水雾,才看清他,他光半裸的身子,泡在水里,修长的臂膀慵懒搭在石壁上,头悠闲的靠在岸边上,一双幽幽紫眸正紧紧盯着自己,目光泰然。
我一下踢掉脚下踩着的石头,很自然地歪斜身子被水里细腻的青苔滑倒,目光柔弱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副摔进潭底却无能为力的模样,两手在空中一阵挣扎,对面的夜殇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依旧靠在那里动也不动,一副看戏得模样。
我闭起眼睛,预备自己变成落汤鸡,彼时恰如其分地,一只手及时地揽住了我的腰,一个用力,我直直的扑入了一个结实胸膛里。
夜殇稳稳的站在水中,我的脸紧紧德就贴在他赤裸裸的胸膛里,而他的双手牢牢地握着我的腰,温润的气息包围这我。
等我反应过来,脸羞得通红,却听他一声轻笑。
夜殇稳稳的站在水中,我的脸紧紧德就贴在他赤裸裸的胸膛里,而他的双手牢牢地握着我的腰,温润的气息包围这我。
等我反应过来,脸羞得通红,却听他一声轻笑。
他将嘴放到我耳边:“怎么吓着呐!本宫记得,你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呀!”
“殿下说笑了”我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却将我抱得更紧了,带着一丝霸道。
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媚笑,俊美的容颜在我得眼前不断放大。
“你杀了本王的人,现在又来搅了本宫的清梦!本宫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你不是要惩罚吗!现在就给你……”说着他将我逼到了水岸边,没了去路,身子紧紧贴着他后背就是粗糙的岸石,一张俊颜脸越来越近,幽暗的紫眸灼灼闪过一丝炽热,正直直的逼近我。
我乖乖闭起眼,泰然接受,而他却在唇轻轻触碰我的同时,停下,“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笑道,“奴婢若反抗,殿下就会收手吗?”
他眼睛里有些许赞许,稍纵即逝,“好厉害地丫头,嘴倒是巧。”
夜殇从水里站起身,高大挺拔身形恍惚就要显露,月光下就好似水中的神明突降人世一般,只见他兜头一罩,一件黑袍从天卸下将我罩住。
袍子外,听他沉沉声音,“这袍子记得洗好了,送还与我!我等着穿。”
等我从一片漆黑的袍子里钻出头,眼前已经空无人烟。我握着手里的黑袍,泛起得意笑意。
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初夏的早晨,空气中带着酝酿了一个夜晚的水气,微微带着点清凉,这点隐约的清凉让人有种甜美的倦意,昨夜从竹林水潭回来的时候天空飘了几滴零星的雨点,以为一觉醒来眼前会是泥泞,但却不然。
润湿的黄土仿佛还留着玫瑰色晨曦的余痕,百灵的歌声骤雨似地漫天落下。
天色已经大亮了,经过一夜的休整,士兵随从们精神抖擞,生机昂扬。
在队伍收营准备再次出发之前,我去了帅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