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易扬被告知晚上带女朋友回家，心情雀跃，宋远航没直接拒绝就有希望。细心的他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女友初次登门时必备礼品。

周宁在出门前换上了漂亮裙子，端庄大方的款式。紧张的心情一路伴随，踏进宋家美轮美奂的别墅时，贫富差距感越发强烈。宋家单单一个客厅就要比她远在县城老家的房子大很多。周宁既紧张又担心，坐在意大利进口真皮沙发上如坐针毡。

宋易扬握住了她的手，才换来她的笑容。

肖倩在楼上磨蹭了一会儿才下楼。周宁在报纸上见过她很多次，那些报道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最多的还是关于她小三上位的事情，本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穿着当季时髦成衣的女人保养的很好，不仅容貌年轻，身材也不错。虽然面带笑容，但眼里的光是冷的。周宁想起一个人，想起《情深深雨蒙蒙》里的那个雪姨，漂亮但不是很好相处的人。

这就是周宁对宋易扬母亲的第一印象。

肖俏下楼，周宁站起来，落落大方甜甜叫人：“阿姨，您好。”

肖倩微笑，似有似无“嗯”了一声，说：“坐吧。”

宋易扬问肖倩：“我爸呢？”

肖倩说：“临时有事出去了。”

宋易扬盯着母亲看了两秒，周宁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未等多加猜测就被宋易扬拉着手臂坐下来。

宋易扬将带回的礼品盒递到肖倩面前，说：“妈，这些都是周宁给您买的。”

肖倩撇了一眼包装精美的礼盒，投其所好的高档营养品，都是她常吃的。心中嗤笑，她儿子拿着自己家的钱，给别的女人充脸面。

佣人上茶后离去，肖倩与周宁聊起来。年龄生日属相，相亲时必不可少的问题，周宁一一回答。

之后肖倩又问：“你父母呢？身体怎么样？听说易扬说你母亲已经退休了。”

自从周宁父母离婚后，她最怕别人问到与他们有关的问题，每每都让她觉得自己的家庭不完整，跟别人不一样。自卑，或是别的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她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我妈妈是名教师，我姥爷姥姥身体不太好，去年她提前退休在家照顾他们。我爸他又与别的女人重新组织了家庭。”

肖倩微微一笑，嘲讽，轻蔑。

宋易扬太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她就是这样势利的一个人。他也不喜欢她这种个性，可没办法，儿不能嫌娘丑。

宋易扬大手摩挲着周宁的肩膀，说：“如今这个社会离婚这事太普遍了，没什么奇怪的。”

肖倩仍是微微一笑，还是那种嘲讽的，轻蔑的笑容。她又问周宁：“那么他们是因为什么才离婚的”

周宁不敢直视肖倩，放在裙摆上的手攥了攥，咬咬下唇，说：“我爸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哦，这样啊！”肖倩又是微微一笑。

看似同情的笑容当中隐含着其他深意。

人类的眼睛能传递出许多信息，周宁在宋易扬母亲的眼中看到了轻蔑与不屑。其实很多老人在为儿女挑选对象的时候，都会看对方家里老人为人处事怎样，孩子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如果有一方生活作风方面不检点，好赌好嫖什么的，也会害怕他们的儿女是否受他们的遗传或者在那种家庭环境的渲染下染上恶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有正经家庭里的家长都可以以这种眼光看她，唯独宋易扬的母亲不行。

她本身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又凭什么看不起她。

周宁打心底里不喜欢她，非常的不喜欢。

佣人过来询问肖倩是否开饭，肖倩说：“咱们还是边吃边聊，易扬带周宁过去吃饭。”

肖倩走在前面，周宁跟宋易扬走在后面，被肖倩审问的心里难受。宋易扬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在周宁脸颊亲了一口。

三人餐厅入座，肖倩对周宁说了面上的客气话：“第一次到家里来，也不知到你爱吃什么，就叫厨房准备了几道家常菜。”然后对宋易扬说：“易扬给周宁夹菜，招呼好她。”

一顿饭吃的艰难，如同嚼蜡。

周宁临走的时候，肖倩派车叫家里的司机去送。周宁与宋易扬挥手告别时心里冒出可怕的想法，这恐怕是真的与宋易扬告别了。

轿车开出庭院，肖倩脸上的笑容僵住。她对周宁很客气，并不是因为涵养好，而是因为周宁还不够让她为之大动干戈。

未等她先开腔，宋易扬发难，带着质问的语气：“你是故意的吧，故意不让周宁见他。”

肖倩抱着臂膀进屋，她要说的话不想让家里的佣人听到。进了房间关上门，肖倩才说：“我昨晚根本没跟你爸说你要带女朋友回家这事，今天一见，证明我的做法是对的。人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家庭可不行，没权没势不说，她爸还是个不正经的主。保不准将来她会像她爸一样红杏出墙给你带绿帽子。”

乌鸦站在猪背上，往往看到别人身上黑，看不见自己身上黑。

宋易扬憋了半天的火爆发出来，不客气地说：“你就知道说别人不正经，那么你呢？你都没想过你自己是怎么回事吗！按照你的说法，孩子会遗传家长的基因与个性，那么我是不是将来也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呢？”

全世界的人都说肖倩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她根本不在乎，可亲生儿子说出这样的话，肖倩当即发飙：“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有了你我能死赖着宋远航吗？”

“你别搞错了顺序，是你先抛弃你那个穷鬼丈夫勾上宋远航才有我的。周宁的父亲够不上你反对的理由。你主要是因为她的家庭不行，她的出身不行，告诉你那些我不在乎，我想凭我自己的实力不依靠某某家的女儿，谁谁谁的孙女一样可以得到远航。”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炸开。

宋易扬红着眼睛瞪视母亲，腮边浮现红印子。

肖倩这一巴掌打的够重，她恶狠狠地说：“宋易扬你是最没资格嫌弃与嘲笑我。你吃的，你穿的，你用的，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一样不都是我给你的。你的实力，哼，那种东西宋远航说让你有你就有，说让你没有你就没有。别以为谈成美国那单买卖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换做宋宇一定做的不比你差。他现在不得势了，还不是因为搞砸了与卫康的联姻。你要是真要想娶那女的，现在马上告诉你爸，我保证他会和我态度一样，甚至更严重，立刻踢你出局。整个远航的亿万资产跟那个女孩比哪个更重要？你要是认定了那女孩比远航更重要，那么现在就从这个家滚出去，我不会拦着你。”

打败宋宇，站在整个远航集团最顶点是宋易扬多年来的梦想，也是他的奋斗目标。他曾经对周宁说舍不得她受苦，如果他放弃了现在拥有的一切，跟着她一起去过贫困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为了养家糊口终日奔波，买个房子买个车子还要减衣缩食，为孩子进个好学校托关系找人。贫贱夫妻百事哀，他母亲与她贫困潦倒的原配丈夫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本人更不愿过那种生活。

宋易扬沉默了。

肖倩平复情绪，试着让自己冷静，“等你有了钱有了势，等你接管远航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千万别走错一步后悔一生。”

这晚，宋易扬又失眠了，躺在床上，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要事业还是要女人？

这晚周宁也失眠了，她抱着膝盖坐在大床上想了很多，自己的家庭，宋易扬的家庭，想自己与宋易扬是否有未来，同时也在等宋易扬的答复。

小时候读过《简爱》，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就是女主人公那句话：如果上帝赐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使你难以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以离开你。

与简爱相比，她要向上帝祈求的不是美貌，是傲人的家事。

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未来的道路怎么走，决定权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周宁这个人外面看似温和娇柔，遇事儿的时候也是挺有主见的。有些事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想好了自己的打算，在宋家反对的情况下死心塌地跟着宋易扬，抛弃脸面与自尊，那样的生活会很辛苦。或者，与宋易扬分手，抛弃爱情，那样的生活同样不轻松。无论她做哪项决定，最终还得看宋易扬的态度。

隔天是个阴雨天，心情也像这糟糕的天气潮湿泥泞。周宁上班时还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脸色蜡黄，看上去很不好。她的顶头上司，销售总监武凯是个有着大肚腩，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武凯脾气不错，爱说爱笑。见周宁脸色憔悴便问：“生病了还是怎么了，脸色不好没精打采的。”

周宁随口说：“追了部韩剧，看通宵了。”

武凯说：“我老婆也爱看韩剧，男女主角一闹分手，她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害人不浅呢！”

周宁浅浅一笑，然后就听办公室里其他职员七嘴八舌讨论起女人爱看韩剧的心态，在别人问到她的意见时，也会玩笑着回应两句。

心事之所以叫做心事，因为只能自己一人来承担应对。

外界吵闹的要命，心里烦恼到不行，还要抽空应付别人。周宁将电话放在桌子上，始终没想过的家伙就静静躺在那里。整个上午她心不在嫣。

整个上午，无法做事的宋易扬盯着桌上手机，犹豫着是否要打出电话。那样做意味着要去做出某项决定，某项不忍去做的决定。

憋了一上午的周宁终于忍不住打通了宋易扬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说：“你妈是不是不同意？”

宋易扬“嗯”了一声。

“那你是怎样想的？”

宋易扬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吃饭了吗？”

他避开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已经隐约给出了答案。周宁眼圈红了，眨眨眼睛说：“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宋易扬沉默了。

周宁也沉默了，然后，她抢在前面开口说：“我看，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吧！”

然后，她从听筒里听到一个令她心碎的声音。

“好。”

卓瑞办公大楼天台上，秋老虎烤人，晒皮肤生疼。周宁说：“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话说完就后悔了，听到宋易扬的答案后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那是她试探宋易扬的话，宋易扬要是爱她有心想要她，就不会答应。然而他只说了一个‘好’字。天知道她多希望他能说：周宁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我的父母，让他们同意我们的事。或者是，周宁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分开。再或者，要是他们不同意，我们就私奔吧！

哪怕他给她一点点希望。

可惜他没有。

周宁哭了，站在炙热的天台顶，双手捂着脸孔哭的伤心。

远航集团办公大楼里的宋易扬眼圈也红了。他是真的爱她，想娶她。但在感情与事业的天平上，他更倾向于事业。

有种男人是为事业为理想而生的，宋易扬恰恰就是这种男人。为了事业不惜放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