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次天晴与雪清在自己家里有了第一次爱的冲浪之后,他们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了恋人,天晴再不用担心雪清去找别人。而雪清虽然对天晴有了爱的追求,但恋爱意识并不怎么强烈,因为她对理想的追求,仍然强于对爱情的追求,她不希望自己的年华付之东流,更不想在大学阶段就沉浸在卿卿我我之中。
她是一个事业型的女性,她的理想是毕业后当一名正直无私的法官,她要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她知道,如果在大学里不认真学一点东西,将来到社会上去是无所作为的。“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隋。”如果把主要精力放在恋爱上,毕业取不到优异成绩,她不仅对不起国家和人民,也无法面对培养她成人的大哥,对不起父亲。现在她还是大一的学生,就与天晴谈起了恋爱,这件事如果被家里知道了,大哥和父亲是绝不会允许的。然而,谈爱这事,却不由雪清一个人的主观愿望来决定,她不想谈,天晴却偏偏要缠着她,苦苦地追求她,因为天晴在上大学前就认识了她,而且那时就对她有了意思。雪清呢,由于掉进了天晴的爱情“陷阱”,越挣扎将陷得越紧,有了第一次爱的冲浪,天晴对她更加放肆,她已经把自己整个身心都交给他了,她真是身不由己啊。在天晴的心中,她已经是他事实上的爱人了。
从此,天晴对她更穷追不舍,因为天晴的家就在省城,离雪清的学校不远,他自己在家里住,又不时把雪清拉到家里来玩,这样的便利条件成全了这对恋人,使得双方对爱的渴求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
学校放暑假了,为了缓解一下身心的压力,雪清想暂时摆脱天晴的控制,她真想让自己清静一下,轻松一下,她想去打点工,搞勤工俭学,一来可以寻找一个独立生活的空间,理一理杂乱无章的思绪,回避天晴的纠缠;二来还可以挣点钱贴补家用,锻炼自己的能力。她到处打听什么地方招临时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贸易土产公司,工作是帮忙给清点货物,一个月只给38元工资。这在1980年,已是一种较满意的临时工了。因为这38元钱可以在学校食堂吃两个月的伙食,如果在这里干两个月,她基本上就可解决自己在学校的生活费了。
这工作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仓库里的各种土产的名称、数量,清理登记,让公司掌握库存的物品数,以便再决定调运与销售。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工作,但是很累,也很脏,因为这多年库存的物品都积满了灰尘,要一件一件地清理,难免会让你尘垢满面。工作时间较长,人很乏。雪清白天在这里工作,晚上仍然要回到学校宿舍里去睡觉。在这里人累,但是精神充实,晚上睡得很香。她在这里干了半个月,谁也不知道,也不想告诉任何人。但是,当她真的要把自己封锁在这个不为人知的临时空间的时候,预料中的事又发生了。
天晴在大学放假以后,也搞了一段时间的推销,他是在公园门口向小朋友推销玩具,与他一起干的还有几个同学,其中有一个玩得较好的同学叫颜喜。他们挣了一笔钱以后,就不想干了,就整天在家里玩牌,看电视。这时候,天晴非常想念自己的恋人雪清,他以为雪清回老家去了,打了一个电话问她大哥,她大哥说没回来,她大哥当时非常担心妹妹的安全,于是叫天晴一定要找到雪清,并把消息告诉他。天晴这下真急了,雪清没有回家,她去哪儿了呢?
天晴把颜喜等几位朋友都找了来,对他们交代说,现在你们得帮“哥们”一个忙,你们在省城内各条街道,各个单位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她,并且说,找到了重重有赏!天晴的几位铁杆“哥们”也真的办事厉害,他们分析雪清一定是去找临时工做了,他们找遍了城里所有招临时工的单位,在5天之后终于找到了雪清。
那天,雪清快要下班的时候,她收拾好清单、笔和算盘,把套在衣袖上的袖套脱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去柜台李会计那里去交账。她从仓库里出来,在公司的过道里忽然看见了天晴的朋友颜喜,因为颜喜曾经常在天晴那里走动,因此她早已认识了他。她看见颜喜之后,怕他告诉天晴,赶急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颜喜眼尖脚快,早早就发现了她,并且走到了她的跟前。颜喜首先向她打招呼:“哎,你在这里干啥?”雪清却不好意思说她是在做临时工,只是应付着说:
“颜喜,你今天怎么玩到这里来了?”
颜喜却嘻皮笑脸地说:“我是替天晴找美女呀。”雪清一听就知道是天晴打发他来找的,指着他骂道:“哎呀,你胡说什么呀?乌鸦嘴。”说了这句以后,雪清又叮咛颜喜,一定不要告诉天晴,因为她知道如果告诉了天晴,天晴马上就会来找她的,她的这个临时工就会干不成了。哪知,颜喜只一分钟就不见了,他飞快地骑上自行车,一声“bye-bye”,就钻入了街上的人群。
雪清仍然在李会计这里交账,她要把最近3天的清单都交给他。李会计接过清单,在不慌不忙地看着,还一边打算盘核对数量。只一顿饭的工夫,门外“叮铃铃,”响起了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土产部的一个看门老头急急地走来,告诉李会计说,门外有几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在找一个女的,他们说那个女的躲到我们这里来了,他们那样子好像是要找我们的麻烦。李会计用眼看了看雪清,雪清一听,坏了,准是天晴找来了,马上镇定地对李会计说:
“没有你们的事,我出去应付他们!”
李会计把账本和圆珠笔、袖套仍然交给了她,要她明天再来上班,雪清把圆珠笔夹在账本里,又把账本和袖套夹在腋下,若无其事地走出土产门市部,去见他们。一出门外,果然是天晴带着5个“哥们”来了,好家伙,这5个人每人都按着一辆自行车不动,为首的是天晴,只有他把自行车用撑杆撑下了,他好像要准备在这里与谁辩论的样子。他的打扮完全是一个英俊的王子,穿着一件白衬衣,戴着一付墨镜。真是黑白分明啊,他看见雪清,马上把墨镜摘了下来,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他向前劈头盖脑地质问雪清:
“谁叫你到这儿来干活的?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找得好苦!家里就缺你这两个钱是不?”
雪清听到他这么说,也针锋相对地回答他:
“找工作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来指教,你赶紧回去吧!”
天晴很温情地拉着雪清的两只手,像对她诉苦似的说:
“如果再找不到你,不说发疯嘛,我起码也要得相思病了。为了我,快收拾一下,我们一同回去吧!”
天晴说完,就来拉她,她很不情愿地跟他往前走,掖下夹着的帐本、笔记本和袖套全掉地下了,雪清想抽出手来去捡,可是天晴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天晴看到掉在地下的东西,马上对颜喜说:
“喜弟,你把地下的东西捡起来,交到柜台去吧,你告诉他们,我带她回去了。”
颜喜把东西捡起来,起身要去柜台时,天晴又对他补充说:
“请你告诉他们,雪清不干了,工钱也不要了。”
雪清见天晴蛮不讲理,用他的家庭优势来干预她的个人自由,也对天晴发起犟来:
“你干吗这样强人所难,我是你的驯服工具吗?你想对我怎样就怎样,我还有自己的自由吗?我要工作,我不回去!”
天晴也是针锋相对:
“不回去不行,我不能没有你。”这时,雪清却真的生气了:
“学校里有那么多女生,你为什么单单找我?”天晴也毫不知耻地说;
“因为爱你所以找你。”
雪清也毫不示弱:“因为爱,你就要把我捏在手里吗?”
在雪清与天晴争执之时,街上的闲人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围过来很多人,都来看热闹。这时,颜喜从柜台里出来了,他朝那些围观的人喊道:
“看什么看,不关你们的事。”
围观的人都不好意思地走开了。雪清最怕别人来干涉她与天晴的私事,只好跟着天晴走了。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下完了,连个人打工的自由都没有了,我还算什么人呢?天晴为什么是这样霸蛮地干涉我呢?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她不想让天晴的同学来插手她的事,于是她向天晴提出了一个条件,请他的同学先走,他也先走,然后,她一个人随后就来。可是,天晴一个条件也不答应。他叫颜喜去学校的宿舍拿雪清的生活用品,其他几个叫他们各自回家。
天晴用自行车带着雪清往自家奔去。在路上,因为刮起了北风,雪清打了一个寒颤,感到身上有点凉,头有点昏眩,想吐,他以为是在清仓时吸的尘土太多而引起的,也没在意。天晴见她坐在自行车上不自在,又叫她从车上下来,自己扶着车,与她慢慢走。走着走着,又觉得太慢,再叫她坐上自行车,径直向家里赶去。他对她说:“今天爸妈都在家里,可能饭菜都做好了,正等我们吃饭呢。”雪清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她这时头更昏了,真想美美地睡一觉啊。
雪清在土产公司打了半个月零工,没拿到一分钱,灰尘倒吃了不少,她很懊恼。她有点怪罪天晴干涉了她的自由。但现在,她又有几分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把自己拉回来,她很可能在那里病倒,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