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雪设想了无数种她和韩翼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韩翼拎着一个青花酒瓶,摇摇晃晃地来到众人面前,只见他发髻歪斜,凌乱的发丝在背后随风飞舞,他醉眼微眯,满口酒气冲天,刚毅的脸庞被醉意染上一层红晕,胸前的衣襟也被酒水浸湿一片,狼狈至极。
“不愧是我的三弟,终于还是赶来参加、大哥我的婚礼了……”韩翼笑着拍拍韩夕的肩膀。看到韩夕身侧的溯雪,他惊讶地一挑剑眉:“这位姑娘是谁?难道是我未过门的弟媳?”
溯雪咬住嘴唇,睫毛低垂,掩饰住已经渐渐泛起泪光的眸子,不让自己泄露出一丝多余的表情。她现在是蓝歆,不是慕容溯雪。
“大哥,明日就要成亲,怎么还喝成这个样子?要是大哥心里高兴,咱哥俩就好好喝几杯去!”韩夕打着哈哈,侧身挡住韩翼对溯雪的打量目光。
“好啊!”韩翼高兴地朗声大笑:“你我兄弟多年不见,是该痛饮一番!”
“少喝点吧,明天一大早就要进宫迎娶公主呢!”夫人林氏担心地劝着韩翼,对韩夕说道:“你大哥已经连着喝了好几天酒了,醒了喝,醉了睡,你爹怎么骂他都不管用。你也劝劝他,明天可别误了吉时。”
“大哥什么时候变成酒鬼了?”韩夕嘟囔着,对林氏笑道:“娘,你放心,多年不见,我陪大哥好好聊聊,明天保证不会让他误事。”
“韩夕啊,你来了,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走,我们到西亭去,我让张伯把最好的酒拿出来,咱哥俩不醉不归!”
“好好好!蓝歆,你来扶着大哥点,可别让他绊倒了。”韩夕看了溯雪一眼,使了个眼色,溯雪连忙过去搀住韩翼。韩夕转身对林氏挥挥手:“娘,您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得忙呢!改天我再和娘好好絮叨絮叨。”三人便出了赏铃苑向后院小湖边的西亭走去。
“这位姑娘,我觉得你很眼熟,不知你是哪里人士?”韩翼抽出被溯雪搀住的左手,一边问,一边把手搭在韩夕的肩头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公子喜欢如此和人搭讪么?”溯雪冷冷地问。
韩夕笑笑,此时她不仅面孔是蓝歆的模样,连神态语气都像极了她。他拍拍韩翼的背:“大哥醉糊涂了吧?”
“我没有醉。”韩翼睁着迷蒙的醉眼,指着溯雪:“很像,真的很像她……”
“谁?”韩夕一惊,看看溯雪,她的脸上并没有破绽。
“她……”韩翼愣愣地说着,仰头看向夜空,上弦月清泠的光辉在云间弥散,有种萧瑟的意境。她于他,就像天上皎洁的月亮与地上肮脏的淤泥,永远也走不到一起了。
溯雪冷眼看着他,心中却揪成一团。他,还记挂着自己么?
来到西亭,下人已经倒好了酒候着。韩翼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拉着韩夕坐下,直嚷嚷着要不醉不归。韩夕也不推辞,接连跟他碰了三杯,韩翼本来就已经醉了七分,三杯酒下肚,就冲到湖边干呕起来。
韩夕并不理会他,自己倒了酒继续喝着,高声问道:“大哥,吐完了没?吐完了咱哥俩继续喝!”
“还喝什么?他都醉了!”溯雪瞪了韩夕一眼。
“喝!继续喝!”韩翼撑着身子站起来,溯雪连忙扶住他,低声道:“别喝了!”
韩翼听到溯雪的声音,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抓住溯雪的肩膀仔细地看着她:“眼神像,声音也像她……”溯雪一惊,不待她做出反应,韩夕大步走过来一把拉开了她。
“大哥,你醉了。”韩夕冷然道。
“我没醉!我恨我为什么没有醉死!”韩翼挥开韩夕的手,“她一定恨死我了,我也恨我自己!”他仰起脸,眼中是浓浓的哀伤。“韩夕,你知道吗?我伤了她的心,她苦等我两年,一回来,我就悔婚了,去当这个什么狗屁驸马爷、朔亲王,我亲手把我们的感情毁了!”
“知道会伤她的心,为什么还要背叛她?”溯雪心底大恸,她颤抖着问他,泪光盈盈。
“我没有办法。不伤她的心,就会伤灵儿的心……”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韩翼的脸上红了一片,溯雪指着他吼道:“三年的感情还敌不过你们几个月的相处是不是?”
韩翼愣愣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子,一时懵了。
“走吧,没什么好说的了。”韩夕叹了口气,牵起溯雪要走。
“你是……”韩翼回过神,慌忙过来拉溯雪,想要确认心中的疑惑。
韩夕大怒:“你没有资格碰她!”大脚一踹,韩翼猝不及防,整个人掉进了湖里。
“韩翼!”溯雪大叫,想要去拉韩翼,无奈手被韩夕攥得紧紧的。韩夕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溯雪频频回首,只见下人们慌张地下湖拉韩翼,韩翼仰躺在湖水中任由他们拉扯着,眼神却是定定地看着她,一眨不眨。